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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也不一定,如果真是這樣,我向你致歉。我只是想告訴你,希望你不要因為我而自責。這的確是該由我自己來負責的。這一年多以來,我一直不敢去面對它,也因此添了你許多麻煩。我想,也該告一段落了。

將國分寺的公寓退掉之後,我便搬回神戶。看了好一陣子的醫生。醫生告訴我,在京都的山中有一所療養院很適合我去,我大概會去住一段時間。它並不是正式的醫院,只是供人自由療養的設施而已。有機會的話,我會再向你解釋得清楚些。但現在我沒辦法。我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和外界隔絕而安靜的地方,可以好好地休養。

這一年來你能一直陪在我身邊,我非常感謝。這話請你一定要相信。你並沒有傷害我。

我是自己傷害自己的。我真的這麼覺得。

目前我還沒有準備好要見你。並非不想見你,只是還沒有準備好。一旦準備好,我會立刻寫信給你。到那時候,我們就可以更進一步地認識對方了。正如你所說的,我們彼此應該作更進一步的認識才好。再會“

我把信反覆地看了幾百遍。愈看便愈覺得難過,就像從前直子凝視我一樣的難過。我既無處發這種鬱悶,也無計收拾。如同吹過身邊的風一般,既沒有輪廓也沒有重量。我甚至無法將它留在自己身上。風景就從我眼前緩緩地走過。我聽不見它們說的話。

一到星期六晚上,我仍舊坐在大廳的椅子上打發時間。我並不指望會有電話進來,但也無事可做。我總是開啟電視,轉到棒球轉播那一臺,然後假裝看得津津有味。我將我和電視之間這一個廣漠的空間切割成兩個,切割後的空間又被切割成兩個,就這麼持續下去。最後就成了一個如手掌般的小小空間。

十點一到,我便關掉電視,回房睡覺。

那個月月底,“突擊隊”送我螢火蟲。

螢火蟲被裝進即溶咖啡的罐子裡。裡頭還放了一點水和水草,蓋子上也挖了幾個小洞好透氣。由於當時天還濃黑,那蟲看上去就只是很平常的水邊小黑蟲而已,可是“突擊隊”堅持那是螢火蟲沒錯。他說螢火蟲他很清楚,我也沒有什麼理由或根據好反駁他的。好吧!就算是螢火蟲吧!這螢火蟲彷佛很困似的。幾次想爬上光滑的玻璃壁,卻都滑了下來。

“它原來是在院子裡的。”

“這兒的院子?”我驚道。

“你知道的,這……這附近有家飯店一到夏天,就會放螢火蟲招攬客人,不是嗎?這蟲就是從那兒飛來的。”他一邊將衣服、筆記本放進旅行袋裡,一邊說道。

已經放了好幾個禮拜的暑假了,宿舍裡就只剩下我們這幾個人。我因為不想回神戶,便一直留下來打工,他則是因為有實習課的關係。不過,等實習課一結束,他就會回家。“突擊隊”的家在山梨縣。

“你可以把它送給女孩子呀!她一定會很開心。”他說。

“謝謝!”我說。

一到傍晚,宿舍便如同廢墟一般死寂。國旗從旗竿上被降了下來。餐廳的窗裡有燈影晃動。由於學生不多,餐廳只開了平日一半的燈。右邊那一半不開,只開左邊那一半。儘管如此,晚餐的香味仍依稀可聞,是奶油湯的味道。

我拎著裝有螢火蟲的即溶咖啡罐子上屋頂去。屋頂上一隻人影兒也沒有。不知是誰把一件白襯衫遺忘在曬衣竿上,彷佛蛻下來的空殼似的,一任晚風吹拂。接著我爬上屋頂角落處的鐵梯子,到水塔上去。水塔在白天裡吸夠了熱,直到現在還有些溫度。我在這窄小的空間裡坐下,將身子靠在扶杆上,眼前便浮著一個幾近滿月的月亮。右手邊是亮晃晃的新宿,左手邊則是池袋。車燈前匯成一條五光十色的光河,在街與街間流動著。混雜著各種聲音的一片柔緩的噪音,如雲層一般罩在市區上空。

螢火蟲在罐子裡微微地發亮。可是那亮光著實太弱、顏色也著實太淡。我最後一次見到螢火蟲,已經是許久以前了,但記憶中的螢火蟲,在夏夜中放出的亮光比這更為鮮明。我一直以為螢火蟲就應要能放出如火一般鮮烈的亮光才對。也許這隻螢火蟲就快死了。我握住罐子口輕輕地搖了幾次。蟲的身子撞上了玻璃壁。但也只作勢飛了一下。而那亮光依舊模糊。

我開始回憶自己最後一次見到螢火蟲究竟是什麼時候?究竟在哪裡?我仍清楚地記得那情景,但地點和時間仍舊想不起來。當時是黑夜,聽得見陰鬱的水流聲。還有個舊式的煉瓦水門。水門上有個大把手能轉開或關上。那並不是一條大河。只是一條小河流,而且岸邊的水草覆蓋了大部份的河面。四周一片漆黑,如果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