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逸默然,老人經歷過風雨,所言或許有深意,不過卻不是現在的他能夠明白的。
不過他還是問道:“那老人家,你如今的所求的是什麼。”
“所欲皆所求,離亂人不如太平犬,凡俗求個太平安穩,朝聞道夕死可矣,修道求個通徹明悟,皆是如此。”
老人話語飄渺,如同那山間的雲霧,漂浮於懸崖之上,遙不可及。
蘇逸卻是心中一動,想起那日在地底石碑上看到的那句話,正是老人口中的朝聞道夕死可矣,這是他第二次聽說,卻彷彿記憶猶新。
老人看了蘇逸一眼,忽然說道:“那你修行是為了什麼?”
蘇逸愣了愣,半晌說道:“或許,只是為了活下去吧。”
就在這時,有人嘲諷道:“修行本就是性命之事,我輩修士,活著便是為了修行,倒是第一次聽說,修行是為了活著,簡直愚昧。”
一位身著淺白色道袍的青年,滿臉傲色的看著蘇逸,眉頭深深皺起,眼中帶著一抹厭色,說道:“道德宗修行地,怎麼會有你這般不知進取的人,你是哪一峰的弟子?”
“關你何事?”蘇逸抬頭看了眼來人,輕飄飄的說了四個字。
那人顯然沒想到蘇逸如此無禮,頓時臉上一陣青白之色,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弟子,竟然敢頂撞自己,簡直不知好歹,頓時臉色難看,當即喝到:“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口出狂言的。”
蘇逸白了他一眼,表情很隨意道:“要你管?”
白色道袍的青年頓時怒火中燒,說道:“當真以為我不敢替你師門教訓你一頓嗎。”
蘇逸哦了一聲,轉身看向老人,問道:“老前輩,十二峰之間有替人教訓門下弟子的規矩嗎?”
老人聞言說道:“倒是沒有,除了掌門和執法長老,旁人無權干預。”
蘇逸瞥了那桀驁的青年一眼,說道:“聽到沒有。”
他這一句本就是故意說的,這青年突然出現在山峰上,開口就出言不遜,分明想要羞辱他,只是沒想到蘇逸如此難纏,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
“這是孤峰,不是十二峰,更不是你的地盤,真當你是執法長老了不成?”
白袍青年簡直氣炸了肺,想要祭出法寶就地滅殺了這小子,但想到門中的規矩,何況還有一位在旁觀,當真平白殺了人,恐怕要惹下天大的麻煩,當即冷冷的看了蘇逸一眼,說道:“很好,我記住你了。”
說完,抬頭看向身前的老人,拱手說道:“天青峰,葉天河,見過方師伯。”
話雖如此,語氣中並沒有多少恭敬的意思。
老人彷彿早已習慣如此,也不動怒,顯然脾氣極好,點了點頭,說道:“你是主峰的弟子,來此何事。”
青年臉上難掩一抹傲意,說道:“奉掌門命,給十二峰以及眾師叔伯帶來口諭,兩日後還請諸位前往天青峰,將有一場盛宴。”
老人眉頭微皺,說道:“老頭我一個無用之人,非是十二峰傳人,就不必了吧。”
那青年人卻執意道:“掌門欽點,弟子只是奉命前來,還請諒解。”
老人頓了頓,問道:“是什麼事?”
“掌門真人將迎娶水月門的隔代傳人。”
老人混濁的目光中陡然乍現一道精光,只是稍縱即逝,只見他微微顫顫的轉過身,擺了擺手,說道:“知道了,你退去吧。”
青年面露輕視的神色,似乎從不將這個師伯放在眼裡,當即冷冷看了眼蘇逸,轉身離去。
..
西蜀,清涼山。
靈巧的小姑娘,如蜻蜓點水般,赤足踩在水面之上,身形閃過,已經在百尺之外了。
一條高有百丈的白練瀑布垂掛在她身後不遠處,瀑布的那邊,是一個高高的墳頭,上面青草搖曳依舊,恍若經年。
醉酒的邋遢老頭躺在墳邊,手裡舉著空空如也的酒葫,嘴裡無意識的嘀咕著什麼,身邊那頭瘦弱的毛驢,恨鐵不成鋼的踢了他兩蹄子,只是還沒將他踢醒,便咬著酒葫往瀑布旁走去了。
靈溪手裡握著一個破舊的黑雨傘,踩水來到瀑布之下,忽然右手一抖,那黑傘自行撐開,只見她雙手握住傘柄,腳下從水面劃過,蕩起一陣玄妙的波紋,繼而低喝一聲,猛地往瀑布衝去,身形如同漩渦一般轉動,無數的水珠從傘面上灑落出去,如同珍珠串聯,好不惹眼。
瀑布巨大的水流衝擊而下,那看上去依舊瘦弱的少女卻毫不退讓,手持黑傘,雙手一擰,往上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