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絕塵跟進半步,扇尖一指,又向他胸前送來。蕭青麟見他扇頭微顫,來勢雖緩,卻暗含著十餘招變式,自己前胸大穴,盡在扇鋒籠罩之下,竟不知他要點的是那一處穴道,正因不知他點向何處,諸處大穴皆有中指之虞,只得向後再退半步。
盧絕塵身形一晃,又跟上半步,扇尖一變,改走偏鋒,徑取蕭青麟衝脈十二處重穴。這幾式一氣呵成,沒有半分遲疑,卻又說不出優雅瀟灑,端得高手氣度。哪知,正當他腳步跨出,陡覺腳底往下一陷,竟似踩到了空處,這一驚非同小可,他腰背猛一凝勁,單腿生生支援住全身的重量,穩住身體的平衡。
這一下在間不容髮之際及時定住身形,功力之純,實不弱於出扇點穴的功夫。然而高手過招,相差原只一線。蕭青麟得此餘裕,右臂一展,出手如電,從扇尖取下酒杯,將酒一飲而盡,讚道:“好酒!”
盧絕塵臉色頓顯幾分蒼白,原來蕭青麟後退之時,已算出他進逼的步法,腳下使出暗勁,將他落腳處的樓板踏碎。當他一腳踩空,全身的勁力頓時由扇尖回撤到腿上,周身空門大開,蕭青麟不但輕巧將酒杯取下,若是出掌反擊,立時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這幾招交手如兔起鶻落,兩人所施展的武功手法,都是江湖中難得一見的絕技。蕭青麟將空杯遞迴,道:“承讓!”
盧絕塵道:“蕭先生何必客氣?”收起酒杯,目光卻望向樓頂,呆呆出神,心下盤算蕭青麟應戰的招數。
眾人見他始終不動,似是入定一般,都覺十分奇怪。
過了一會兒,盧絕塵長吁一口氣,向三因道長抱了抱拳,道:“此間之事,偏勞道兄費心,咱們就此別過。”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駭然。三因道長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盧絕塵道:“高手較技,一招而決。蕭先生既然能從我扇下接過這杯酒,以後也就不必再比。”
三因道長道:“姓蕭的在腳底下使詐,又算什麼真本事了?”
盧絕塵道:“蕭先生心智機敏,鬥巧不鬥狠,大夥兒有目共睹,就是再鬥,盧某仍無破解之法。”
三因道長道:“你的飛扇暗器是江湖一絕,二十四枝扇骨射了出去,無人能擋,何不試試姓蕭的接拿暗器功夫?”
盧絕塵心中一動,向蕭青麟望去,見他絲毫不動聲色,暗忖:“此人不單武功冠絕天下,只怕心計比武功更加厲害。瞧他神色間有恃無恐,我便再使暗器,看來也無勝算。”當即搖了搖頭,笑道:“我既已不敵,還比什麼暗器?沒的讓人笑話。”說罷,向四周團團一揖,徑自下樓而去。
眼見他對一身技藝十分自負,今日輸在蕭青麟手下,居然並不氣惱,這等豁達瀟灑,實是人中第一等的風度。蕭青麟也不禁為之心折。
三因道長見勸阻不住,臉上登時閃現一層青氣,重重在桌上一拍,喝道:“夥計,拿酒來!”這一聲大喝極響,震得屋頂嗡嗡作響。
夥計慌忙不迭地跑上來,手中抱了一罈酒,放在他的面前。
三因道長哼了一聲,道:“這點兒酒哪夠喝的?給我將這口銅缸倒滿。”將銅缸往前一推。
那夥計嚇了一跳,心想若將這口大缸裝滿,怕不得糟蹋十幾罈好酒,呆呆的瞧著他,既不去打酒,也不答應。
三因道長瞪了他一眼,喝道:“還不快去?”
這一喝不怒自威。那夥計吃了一驚,這才轉身,喃喃的道:“裝滿這口大缸?用酒來洗澡嗎?”
只見樓下上來五六個夥計,輪番往缸中倒酒,直倒了十七八壇,才將銅缸注滿。三因道長雙掌抵住缸沿,道:“蕭青麟,貧道敬酒,不耐煩小杯小盞。請嚐嚐銅缸盛酒的滋味!”臂上猛地催動真氣,將銅缸推向蕭青麟。
這口銅缸自身的重量已達五六百斤,倒滿酒水後,又重了三百多斤,再加上三因道長的推勁,一撞之力,不下千鈞。蕭青麟耳聽呼呼風響,眨眼間銅缸已到身前,不敢怠慢,雙掌齊出,按在缸壁上,內勁往外一吐,那口銅缸頓時停下不動。
兩人各執銅缸一端,將內勁推向對方,這等互較內力的鬥法,倒也別開生面。原本一直閉目養神的恆河古佛,也被場中局勢吸引,觀看兩人較技,臉上露出凝重之色。鮮于鷹手中端著酒杯,卻已忘了喝,手按長劍,神情肅穆。
三因道長修煉的“太清玄氣”,乃是登峰造極道家的內功,每一道內勁送出,都化出陰陽兩股力道,剛柔並濟,剛開始彷彿輕描淡寫,但後勁純厚無比,直似無窮無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