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韶指了指桂圓,翠玉忙挑了個剝去殼送到她嘴裡。她含著桂圓,口齒不清的問道:“要過去對岸聽嗎?”
季浮霜笑著搖搖頭,她並不好唱腔,只為這故事,倒也沒必要來回折騰了。
大約是見睿王府的郡主不動,上席的貴客們便個個都不挪窩。對岸的擂臺急了,愈發的大肆敲鑼打鼓,若光引來些個散客,上席都空著無人,這第一天的擂臺他們便算是輸了。
季浮霜望了望對岸笑了。人世間走到何處都是爭鬥,無窮無盡、沒完沒了……或許這才是人心本色吧。
正玩鬧間,突然狂風大作,燈火通明的渭河上一前一後飛來兩道人影,驚得尖叫聲迭起,好幾艘花船在河中心打起了旋!
那兩個人影踩著波濤而來,如鬼如魅,直躍上河畔擂臺,燈火照射下,眾人方見原來是一老一少兩個手持長劍的劍客!
反光的長劍在透亮的燈火下各位耀眼,以至於一時間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到這兩柄兇器上。
劍客在蜀中並不算罕見,連年征戰,亂世求活,民間習武者頗多,豫州並不禁刀劍。說大了去,蜀中最著名的峨眉山十全道人收徒眾多,各個都頂著除暴安良的名頭,在外行俠仗義,名聲委實好的緊,效仿者也甚多。
因此見到劍客爭鬥,豫州人習慣遠遠的觀望看熱鬧,倒也並不會立刻散去。
臺下女眷四下奔逃。男人們卻只退了幾尺,戒備著望向臺上。距離看臺最近的睿王府眾人簇擁著兩位郡主起身後撤,無意間瞥見臺上那年輕人的,便再也挪不開步子了。
一身麻布藍衫、無半點修飾,卻被那人襯得仿若錦衣玉帛,貴氣襲人。他長身而立,站在那臺上,獵獵江風吹得他袖袍飄舞,幾欲歸去。真是風華絕代,宛若美玉雕琢一般。一瞬間,臺上戲曲罷了,臺下看客駐了,所有人眼中只容得下那臺上赫然而立的身形。
季清韶呆看住了,眼神一眨不眨的挪不開視線。眾丫鬟們也臉紅心跳著駐足不前,唯有季浮霜一個晃神,心道怎生是他?
顧寒之,峨眉十全道人關門弟子,青州人士,今年剛滿一十八歲。
他不應該是五個多月後才學成下山的嗎?
上輩子遇到他時,是在出嫁潤州的路上,當時在穀道間遇匪,若不是他出手營救,自己當即便殞命了,又哪裡有後來的事情?
此刻卻見臺上顧寒之抬手一個劍花,直向那老人的左肩窩刺去。這一劍看似平常,實含四五個玄機,攻其肩窩並非要害,對方如擋開這劍,則順勢而下直取前胸,而對方擋第一劍後右臂外揮,必將洞門大開,所謂攻其必救、救其必敗。
老人側身避讓,一劍攻向顧寒之的小腹,試圖逼其回身自救,兩條身影順時便在臺上纏繞到了一處,儼然成了戲中主角一般。
圍觀的人當然是不懂劍術的,只看得眼花繚亂,跟著起鬨喝彩。眾人不知道顧寒之的身份,也不知這兩人所為何事、誰好誰壞,只是本著心中喜好,都巴望著那俊俏兒郎贏罷了,每當老人被顧寒之逼得狼狽不堪時,叫好聲便愈發響亮。
老人氣苦,原本就技不如人,被顧寒之逼的連退數步、手忙腳亂。顧寒之斂聲摒氣,數招快攻,一劍遙指老人項頸,老人低首避過,劍峰劃過他耳際,帶下鮮血淋漓。老人髮結被斬斷,一頭白髮披散於肩,他厲聲道:“兀那小兒!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顧寒之朗聲說道,“你滅曹家滿門的時候可曾想到莫要欺人太甚?”
圍觀眾人驚呼,曹家滅門案?三年前的舊事了,不是說兇手已經伏誅了嗎?
“你!”老人怒睜雙眼,猛的一側頭,看見駐足在距離擂臺最近位置的季浮霜、清韶等眾人,便直奔過去,試圖抓住一個充為人質。
尖叫聲迭起,眾女孩兒癱軟的癱軟,逃跑的逃跑,誰都顧不上誰。季清韶更是直愣愣的望著撲過來的老人那兇殘的面孔,雙腿一軟直跪倒在了地上,唯有季浮霜一動不動,她彷彿沒有看到那老人一般,仍舊眼神湥Ю韉畝⒆毆撕���
顧寒之長劍一旋,劃過一道光影,身形從極靜變為極動。他手中那劍夾帶著風雷之聲,流雲似水般的劈下,一劍斬斷了老人的脖子。
頭顱滴溜溜的從擂臺邊滾過,血濺了季浮霜一身一臉,宛如朵朵血蓮,在她白色的衣裙上綻放開來。
老人的屍體頹然而倒,顧寒之這才看到了老人身後的少女。她俏生生的站著,腰桿挺得筆直,襯著後方癱軟了一地的人群,歇斯底里的尖叫聲,愈發顯得從容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