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座落在愛多亞路北的紗布交易所,準時開市,稍有警覺的人,立可發現氣氛有點異樣,交易所裡外多了幾十位穿短打的朋友,鴨舌帽拉低到眉毛,怒眉橫目,腰際還有鼓了起來的「傢伙」。
交易所的夥計正要高聲宣佈開拍,顧永園鐵青著臉,一馬當先,他在人叢之中指手畫腳,慷慨陳詞,指控若干理事勾串舞弊,製造一發不可遏止的漲風。他要求自即刻起宣告暫時停拍,由各經紀人成立調查小組,澈底清查弊端,然後依法處理。
被指控的理事糾集場務人員,衝突向前,要把「擾亂秩序」的顧永園拖出去,揚言送巡捕房究辦。但是這一般赤手空拳者左衝右突,必定受阻於板緊著臉的陌生客,再也沒法挨近顧永園的身邊,有一名夥計不經意的發現,陌生客腰硬梆梆的那傢伙是手槍,他臉色發白,簌簌的抖,神鬼皆驚的一聲駭呼:
「他們帶了手槍的!」
斯言一出,交易所裡的理事職員,鬨然一聲,四散逃
情況緊急,功虧一簀的理事之一,衝進辦公室去撥電話,向巡補房求救
驚人一幕卷堂大散
是杜月笙拖出來的老英雄,他派沉杏山勸駕,請出大八股黨的老前輩;大英巡捕房顧問,戴步祥戴老二守牢在捕房緊急電話旁邊。
電話鈴聲響,戴老二伸手去接紗布交易所十萬火急的講求,即速派人前去維持秩序。戴老二聲色不動的聽對方把話說完,當對方迫切的在等待迴音,戴步祥輕輕的把電話結束通話。
一次、二次、三次……
紗布交易所第四次打電話來,根據沉杏山轉述的「錦囊妙計」,戴步祥終於開了金口:
「好,我會派巡捕來—看看苗頭。」
又過了好半天,四名巡捕懶洋洋的來了,經紀人一見,如逢救星,正要迎上去訴苦。顧永園又在場子中央大聲疾呼,他要求巡捕查封經紀人的賬簿,以使黑幕揭露,然後按照法律程式進行訴訟。
交易所的人眼見顧永園根本就不怕巡捕,甚至他還想指揮巡捕代他「執行任務」,於是更加著慌,他們打電話給聞蘭亭、袁履登。聞、袁二人一聽交易所出現了帶搶的人,頓時驚得臉色大變,他們叫交易所的人沉著鎮靜,切忌慌張,同時安慰的說:
「不管來人是誰,都沒有關係,我現在就去見杜先生。」
袁履登和聞蘭亭驅車到了杜家,正待邁步入內,早有杜家的聽羞虛攔了攔,陪笑的說:
「對不起,杜先生還沒有起來。」
聞蘭亭好言相商的說:
「本來是不敢驚動的,實在是因事情緊急,沒奈何,只好煩你們進去通報一聲。」
「交關對不起,」聽羞兩手一攤:
「杜先生說他要多睡些時,我們底下人,那個敢去喊哩。
聞蘭亭和袁履登一想,這話說得也不錯,總要找一位有資格,夠交情的朋友,才可以把杜月笙從被窩裡拖出來。兩人一商量,自問資格不夠,於是又驅車疾駛去求傳筱庵。不曾想到傅筱庵也是高臥隆中未起。這兩位大亨逼得來沒有辦法,只好去尋阿德哥,──年高德劭望重歇浦的虞洽卿。虞洽卿不但跟杜月笙夠交情,還可以在他面前倚老賣老,他一聽袁履登和聞蘭亭的報告,當時就知道這件事情不得了。洽老為人向來熱心,著起衣裳上了汽車便去杜公館。
杜公館的聽羞看見洽老駕到,不敢再攔,讓他帶著袁、聞二人上直登二樓,洽老一面走一面狂喊「月笙!月笙!」進門一看,杜月笙真睡著了,但是洽老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杜月笙搖醒,而且逼牢他穿衣著裳,刷牙盥洗,然後三部汽車四個人,首尾相銜,風馳電掣的開到了紗布交易所。
交易所的經紀人,伸長頸子在門口等、遠遠看見杜月笙的汽車疾馳而來,猶如天降救星,他們一個個雀躍三千,回過頭去便是聲聲高喊:
「好啦,好啦,杜先生來哉!」
這時候,顧永園還站在臺上慷慨激昂,義正詞巖,他在口若懸河的質問,一聽「杜先生來哉」,不覺呆了一呆,踮起腳來望時,一眼瞥見虞洽卿、袁履登、聞蘭亭陪看杜月笙駕到,他一看就明白了,毫無問題,他已經把風潮鬧得很大,上海商界領袖全到,是他們把杜月笙硬拖得來解決問題的。
方才顧永園在大呼小叫,厲聲質問,風浪之猛彷佛泡愛多亞路這幢大樓都要掀倒,如今杜月笙、虞洽卿和袁、聞二人在大廳門口一站,好象搖搖欲墜的大樓即刻恢復了重心。經紀人、交易所員工和心中有病的理事一致吁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