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高鑫寶便拜在他門下。阿水徒、金廷蓀的老頭子則為上海大字輩前人王德齡。
「阿水哥」力大無窮,練過武功,老上海說他雙手舉得起千斤石擔。他一生一世輕仗義,喜歡結交朋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只要正義伸張,他不惜格殺奸宄,那怕自己因而吃官司,賠銅鈿,也當伊嘸介事。他在法租界打抱不平幾十年,徒子徒孫,人滿為患。論人緣人望,發動打相打,衝鋒陷陣的朋友。請他當共進會的會長,確實是相當理想。
果然,杜月笙提名阿水徒,大家都覺得這個人選很不錯。阿水哥自家常年在大公司吃份俸祿,他的兒子浦賢元,又是杜月笙的學生子,加上金廷蓀和高鑫寶,雙方的關係,無疑是相當密切。於是當天下午,由金廷蓀出馬,到浦金榮家裡去勸駕,三言兩語,阿水徒很爽快的一口答應。他並且先出個主張說:「要辦共進會,總要有幾間寫字間啥!如果你們還不曾找到地方,爽性就設在我的家裡好了。」
金廷蓀歡歡喜喜的回去覆命,一場輕而易舉的交涉,會長旣已產生,會址也有了。浦金榮的公館在法租界西門路紫祥裡,建築華麗,地址恢宏,很有點大寫字間的氣派。
跟楊虎、陳群天天在一起,楊虎粗魯無文,英雄本色,倒還沒有什麼。唯獨陳群風流儒雅,出口成章,下筆草檄,文采斐然。杜月笙心裡十分羨慕,同時,由於自家業已參與國家大事,為國民黨中樞寄予重望,他感恩知己,益發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多求點學問,多瞭解些國內外情勢。基於此,在他宵旰憂勞,不眠不休的當兒,他反倒定得下心來努力學習,從這時候開始他每天要「聽」報,他不能自己閱報,因為報上的生字,生詞,生事物太多,他還不盡認得,識得,懂得。他必須請人讀報給他聽,他把這位讀報的先生敬之如師,他請的是學富五車的尚慕姜,法租界人人尊敬的中國紳士,尚先生學養俱深,只要杜月笙提得出
問題,他就能講解得出道理。尚慕姜先生萬一有事體,杜月笙報紙不可一日不聽,他又尋訪一位替代尚先生的金立人,或尚或金,總歸可以幫他把一日間的國內外大事瞭然心胸
除了聽報,他還要聽書,從前杜月笙聽起書來,不是七俠五義,便是三國水滸,他是喊說書先生到公館裡來連彈帶唱,作為消遣的。如今呢,三民主義,五權憲法,政冶經濟軍事與社會,基於他的求知心切,他每天請專家來為他講解,他想把治國平天下的大學問,以囫圇吞棗之勢,一骨碌嚥下肚皮去。百忙之中,每天還要練字,將三字經與百家姓,一日一張一筆一劃的統統勾勒出來於是,革命、北伐、清共、聽書、聽報、寫字,忙得杜月笙氣都透不過來。
王柏齡千里來滬上
一般花天酒地的豪賭客,失去了最佳東道主,接連好多天見不到杜月笙,大家都覺得懨懨悶悶,無精打采。一日,盛五娘娘偶然邂逅杜月笙的大弟子江肇銘,她喊住了他問:
「杜先生這一晌到那裡去了?」
「還不是在上海。」江肇銘苦笑回答。
「他在忙些什歷?怎麼連人都見不到了呢?」
伶俐剔透的江肇銘忽有所感,他一聳肩膀笑著說:
「我們老頭子除了賭,還有什麼可忙的事情?」
盛五娘娘吃驚了,她一迭聲的問:「這麼說,杜先生這一晌仍舊還在賭銅鈿?」
「賭得大啊!」江肇銘平白無辜的嘆口氣:「他在乾坤一擲呢!」
盛五娘娘聽不大懂,正想再問,江肇銘匆匆道聲再會,飄然遁去。五娘娘不能不信他的話,四處一說:杜月笙豪賭的場面,於焉不知加了幾多倍。
一幫人為軍國大事,幹得起勁,一日,華格臬路杜公館,忽有故人來訪,門房阻擋,故人勃然大怒,萬墨林跑出去看,他一見來人長身玉立,氣宇軒昂,連忙上前請教尊姓大名。
來客輕輕的吐出三個字:
「王柏齡。」
萬墨林立刻聲聲的請進,他把王柏齡請到古董間,坐定,奉茶,然後三步並做兩步,衝到二樓上去,他高聲的通報:
「爺叔,王柏齡先生到了。」
「王――」在座的楊虎陳群,同時一怔,臉上的表情,驚喜交併。杜月笙則聞報大為興奮,他急急的問:
「王先生人呢?」
「在樓下古董間。」萬墨林一面回答,一面側身讓路
於是,杜月笙領頭,張嘯林,楊虎,陳群,顧嘉棠和葉焯山,還有好幾位參與機密的朋友,魚貫下樓,陪伴杜月笙去見老把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