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完全不懂,一次次地造孽。
而佛又再次放過我。
與世人所說不同,我自己跳進烈焰火坑。
他欲救我不迭。我卻告訴他,我給他留了一件禮物。
是我把能忍變作了蝠妖。我已無法改變這事實。
我咬住能忍的時候仿似咬住前世的他。
時空交疊變幻中,竟然有一些東西意外重合了。
可是我累了,我不想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毫無指望地吸吮下去。
隆隆烈焰將我吞沒,焚燒我心。
來世,不如讓我化作煙,化作氣,隨風飄蕩。
最後的最後,我見到高溫巖壁旁,有一眼綠色。
我大笑著,咧嘴嘶啞,無比醜陋,幸虧誰也看不到了。
我想,還是讓我變作一尾草吧,長在佛的身邊。
聞他講經誦禮,數雲捲雲舒。
法海,我欠你的,業已還。
而能忍欠我的,恐怕還在繼續。
2。極人間世
後世有人說:我愛這故事的開頭就有些運氣。
遇見素貞,便是我的運氣。
我許仙不過一介藥官,家底薄弱,前途渺茫。竟不知交了何等好運,承素貞相救,又蒙她傾心,從她看我的第一眼起,彷彿就認定了,我們會在一起。在一起,只是時機問題。對於這點認知,她幾乎有著全然的主動和天然的執著。
說穿了,我,是被她看上的。
她一步一步設法,一次一次製造偶遇,我卻也不傻,配合得相當默契。
我如此坦誠直述,非言指不愛。像她這樣美貌的女子,是任誰也難不眼饞的,何況我哉。更重要的是,茫茫人海中,她看上了我,為我打點,為我謀劃,為我勾勒,光她費盡的心力,我都多有心疼。她樂於主導,我安於鉗制;她有心瞞騙,我存心不懂。不論真假,和樂美滿極了。關係的和諧,永遠是周瑜打黃蓋,別人沒的好說勸。
她帶來一個叫小青的丫鬟,喚我作“官人”,生得是俊俏惹人愛。同素貞的婉約大氣,別有不同。從來禍不單行,福有雙至。我不得不承認,見到她時,不免也要想“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捨得你疊被鋪床”。
男人嘛。能得到,是一個不夠;得不到,是想想也好。
可我許仙,畢竟是個老實人吶。
對小青示意過兩次,她沒接茬,我只好按下不表。欲迎還拒是關係遊戲中的一種方式,彼此哪能不懂,而她是一點也沒這心思,我看得出來,大約還年輕吧。我不急。漸漸復歸平常,想著萬一弄巧成拙,給她告訴了素貞去,倒不是一石兩鳥,而是一失兩鳥了。我懂得計算,也曉得平衡。何況素貞待我太好,我不該吃她窩邊草。
關係裡面,她佔得強勢,說話比我有分量,我就該捨棄某些玩樂,畢竟是公平的。以物易物,以自己所有的換取自己想要的,總有代價。
我已十分好運,有些人,拋盡全部,尚換不來一些。
我知足,遂長樂。
素貞愈發地信賴我,待我好。
她是個特別的女人。
我寫藥方,她挽袖研墨;我渡河採之,她為君遞傘擦汗;我洗衣,她晾曬;我掃舍,她煮茶。這些並不特別,每個婦人都會做。特別的是,她做起來格外唯美,一伸手一投足,都像是為了存留定格在人們記憶中那樣,彷彿是——最後的姿勢。
彷彿是知道快沒有時間了,所以做得妥當外兼具美型。
且每一件,都用心做。
眼見喜氣洋洋的素貞,心裡頭是滿意的。她常說,一枝草,一滴露,天總是給它口糧的。它們是需求,非欲求,前者乃必需,上天垂憐總會給予,後者則可有可無了。慾壑難填,若以法術逆序惡念強求,就是背天。我聽了,曾笑她道:便似娘子你有什麼法術似的。她見為我所笑,抿唇不語,眼角清影盈盈。
其時農舍茅屋,依食而住,雖然古樸,一切有情。缽裡飯桶裡水,都叫素貞真心喜,荊釵布裙好,粗茶淡飯亦有好。這間中有著素樸的大氣,市民的貞親。
有時候,我甚至隱隱覺得,她對於人世的偏愛,比愛我更甚。
遊戲人間的七仙女,見董永,樂見忘返,始相依。
素貞也是吧,我只是她遊歷的一部分。她是為經歷人間世,不是為專程來愛我。
小青漸漸回來得少。兩個人的世界,容不得三人相處。素貞許看出點名堂經,也許並沒有,是我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