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自那晚開始裴子曜便不理她了,整整一天半,真就徹底不理她了,小氣巴拉的傢伙。雲卿又想起一個無法為蘇記痛哭流涕的理由,那就是蘇記垮跟裴子曜不理她相比,明顯是後者更為影響深遠。
這麼想著,就很難用心了。
004 旁觀
樓梯上一眼掃過眾人,蘇老爺是明藍團花繭稠袍,坐在正廳主位,大聲對趙掌櫃發號施令。蘇太太是秋香色的千瓣菊紋上裳,墨綠彈花留仙裙,身上珠翠環繞,小眼睛迸發精光,坐在蘇老爺身旁倒是很相稱。蘇老爺另一邊立著三姨太,淺紅流彩金絲織花錦的上裳配一條銀白團花曳地長裙,一張臉雖說俊俏,到底不如二太太明麗,只是分明年輕許多,白嫩的臉蛋能掐出水來,眼睛也透著精明。
蘇二太太則遠遠斜倚在櫃檯邊兒上,一襲淺玫瑰紫百蝶穿花上裳,下曳鵝黃撒花軟紗裙,妝容比平日裡更加濃重耀眼,只是嫣紅的嘴角笑意深重,臉上神色優雅,眼睛裡卻透著冷清又冷靜的寒光。蘇二太太旁邊兒是萬年嚴肅的趙掌櫃,正將舊算盤撥得噼叭作響。
雲卿上前見禮:“蘇記畫師雲卿見過蘇老爺、蘇大少爺、蘇太太、蘇三姨太。”
蘇老爺果然驚訝:“你、你就是畫師?”
“回蘇老爺話,我就是蘇記的畫師。”
蘇老爺和蘇太太面面相覷,三姨太肩頭一晃便咯咯輕笑:“這般年紀就能做咱們蘇記的畫師,那可自小就是天才了,二姐真是慧眼識人。”
蘇二太太早不知從何處找了一把瓜子,烏黑油亮的瓜子抓在素白的手心裡,用塗了蔻丹的柔荑撿起一粒,送到殷紅的唇邊兒,爾後朱唇輕啟,貝齒開合,一聲脆響後吐出瓜子皮兒,整個過程像一幅畫卷,處處透著綺麗,聽到三姨太的話,也只清凌凌一個眼波流轉,便將三姨太的挑釁生生逼退在無聲之間。
三姨太臉色正不好看,蘇太太便及時幫了腔:“二妹,並非做姐姐的信不過你請的人,只是七夕斗燈不容有誤,咱們蘇記幾百年的基業,我怕你請的這位小畫師她扛不動!”
三姨太款款走到二太太身邊兒,也從二太太手中捏了一粒瓜子笑說:“扛不動也便罷了,只怕硬扛還要閃了腰,連累二姐也要一起摔跟頭!”
蘇老爺也是說:“這才多大點兒的毛孩子,她會不會畫燈籠?我們蘇記是什麼地方,往前推一百年,宮裡的貴妃們都用過蘇記的宮燈!現在讓這幫蠢東西把蘇記的臉都丟光了,區區一個七夕斗燈,首輪才拿了第五!真——”
蘇二太太驀然抬頭,微眯著眼睛,唇角分明是冷笑。蘇老爺硬生生轉口,呼哧呼哧地說:“曼秋,我知道你為蘇家為蘇記盡了心的,可你請的人是越發不濟了!別的不說,靠個毛丫頭就想贏了七夕斗燈?曼秋,你太大意了!”
蘇二太太至今未曾開口。趙掌櫃撥拉算盤的聲音更響,噼噼啪啪,撞得人耳朵疼。孫成杵在趙掌櫃身旁為他翻賬簿,聽到蘇老爺責備蘇二太太,目光頓時像要把櫃檯燒出一個洞來,等到三姨太轉身往蘇老爺那兒去,孫成終是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極輕的一聲,根本不可能聽到究竟說的什麼。
三姨太卻氣勢洶洶地轉身,指著孫成的鼻尖兒氣白了臉:“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算珠撞擊的聲音戛然而止,趙掌櫃收了手,看了看自家徒兒,抬頭對三姨太說:“回三姨太,我徒兒提醒我,算珠子撥錯了,得重算。”說完將算盤一搖,從第一頁重新算起。
三姨太臉一陣兒紅一陣兒白,上前一巴掌拍在厚松木櫃檯上尖著嗓子說:“不可能!你就包庇他吧,我耳朵靈著呢,這小東西他在罵我,他就是在罵我!”
孫成縮回手,站直了青著一張臉說:“沒有,三姨太。”
三姨太瞧一眼依舊不緊不慢嗑瓜子的蘇二太太,一個跺腳扭身兒撲向蘇老爺懷裡:“老爺,您可說過您是最疼我的!可現在就在蘇記,就在您自己家的燈籠坊裡,我竟被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學徒給罵了!老爺您到底是管不管?您就由著我被一個下人罵?老爺,嗚嗚嗚嗚……”
雖說因為蘇老爺等人的到來關了大門,但多少夥計都在,三姨太這一鬧蘇老爺大為不悅,又覺得自己面子上很是過不去,便抬頭責備地說:“曼秋……”
蘇二太太吐出口中的瓜子皮兒,很響一聲“呸”,說話聲音卻輕輕柔柔媚態橫生:“老爺特地請畫師下來,讓人家小姑娘站這兒候了挺久了,可是有什麼指示麼?”
雲卿對別人的家事不感興趣,只是覺得有蘇家這樣的東家,蘇記居然到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