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他將精氣神調整到最佳的時候,麾下的武將們也都紛紛趕到了臨時中軍議事堂。聞見空氣中的艾草與薄荷味道,個個精神都頓時一振。隨即,以目互視,都在彼此的臉上看到了恐慌。
生病的,原來不止是自家一個!在場諸為袍澤,至少已經有一多半兒染上了風寒!照這個比例,一萬六千大軍,豈不是要有八千人已經無法再提刀作戰?萬一情況被李家寨的賊人獲知……
後果不堪設想!
未到中軍應卯之前,眾將佐,還都以為只是自己一個人,因為連日冒著風雪行軍,才不幸病倒。到現在,才終於發現,倒黴的不止是自己一個,而是營地中的一大半兒!怪不得,今天的聚將鼓,擂得如此之急!怪不得,一路向中軍行來,大夥所看到的弟兄如此少,感覺到的氣氛如此壓抑。
“老夫本想,帶領諸位一戰掃平李家寨,為我幽州拔了此眼中釘,徹底洗雪幾個小輩兩度戰敗之恥。”唯一讓大夥趕到安慰的是,自家主帥韓匡美看上去並未受到時疫的波及。說話的聲音抑揚頓挫,臉上也隱隱泛著健康的紅光。
“然老天不作美,居然在此冬春之交,讓營地許多弟兄們感染了風寒。”在眾人欣慰的目光下,韓匡美繼續侃侃而談,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子從容不迫。“是以,老夫也只能順從老天爺安排,讓賊人再多囂張今天。先把大軍撤往山外調養,待春暖之後,再擇一個日子重新入山,將其徹底犁庭掃穴!”
“大帥所言極是!此時寒熱交替,弟兄們最容易生病。先全軍撤往山外最為穩妥!”
“是也,是也,大,咳咳,咳咳,咳咳,大帥,咱們沒必要為了幾個小蟊賊,冒上讓弟兄們盡數病倒之險!”
“啊,阿嚏!這,這陶家莊前後都是山,過於閉塞。先前馬延煦在此駐紮時,又不注意打,打阿——嚏,打掃。屎尿遍地,汙穢之物成堆。真的,真的不宜大軍久留!”
“末將願領一軍斷後,護送大夥平安離開!”
“末將不才,願意帶領本部弟兄,替全軍開道!”
“末將……”
受到韓匡美刻意所表現出來的從容姿態感染,原本心裡有些發慌的將士們,站起身,紅著臉,抹掉鼻涕,或附和,或請纓,豪氣干雲。每個人都暫時忘記了身體上的不適,更不會將大軍如今所面臨的尷尬境地,往敵軍用計方面去想。
“老夫雖然決定暫時放賊人一馬,卻不能墜了我幽州兵威!”見自己的安撫人心手段奏效,韓匡美將手向下壓了壓,大聲補充。“撤,自然要撤,但臨走之前,必須給賊人一個教訓!否則,他還以為老夫怕的是他,而不是風雲莫測的老天!”
“大帥,咳咳,大帥儘管示下。麼可我等,我等莫敢不從!”
“大帥,大帥,咳咳,怎麼教訓賊人,您,您儘管安排!”
“啊,阿嚏!”
“咳咳,咳咳咳……”
打噴嚏聲,咳嗽聲,和眾將佐的表態聲響成了一片。誰都沒來得及發現,自家大帥韓匡美后鬢角處隱隱滲出來虛汗,以及眼神裡不經意留露出來的悲涼。
“好!”韓匡美聚集起全身的力氣,狠狠捶了一下帥案,震得令旗令箭全都跳了起來,四下飛落。“眾將聽令,速速回去整頓麾下兵馬,準備下山。韓匡獻,韓德威……”
“末將在!”右軍都指揮使韓匡獻和親衛都頭韓德威二人雙雙出列,拱手聽命。
“你們兩個!”韓匡美的目光送二人身上掃過,心中翻起一陣酸澀。但是很快,他就將這股酸澀感覺強壓下去,用不容置疑的聲音吩咐,“從右軍和近衛中,挑選兩千弟兄。飽餐戰飯,然後前去挑戰鄭子明。不惜任何代價,務必打掉此子的囂張氣焰!”
“遵命!”韓匡獻和韓德威毫不猶豫,上前拾起一支令箭,轉過身,大步而去。
“爾等,速去整頓兵馬!”韓匡美揮了揮手,示意其他將領也可以退下。然後,雙手扶住桌案,強撐著讓自己不要軟倒。直到所有腳步聲都漸漸遠去,他的身體才猛地向前傾了一下,張開嘴巴,噴出一股妖異的紅。
“大帥——”兩名貼身家丁搶步上前,用力將其扶住,低聲驚呼。“大帥你——”
“別嚷嚷,把血擦掉,不要給人看見!咳咳,咳咳,咳咳……”韓匡美臉色黃得如同凍幹了的牛糞般,一邊咳嗽,一邊用力搖頭,“將乃三軍之膽,老夫要死,也必須死在山外邊!”
“是,大帥!”家丁韓福和韓祿,低頭抹了把眼淚。一個彎腰將韓匡美背了起來,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