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潘美都是當世少有的聰明人,只要稍微花些心思,就可以將鄭子明的真實打算,猜個清清楚楚。
從海上輸送貨物是虛,至少,在往遼東輸送貨物這一塊,完全就是個幌子。鄭子明真正的意圖,肯定放在了為商隊充當護衛的刀客隊伍上!那支隊伍的成員,肯定個個都是百裡挑一的精銳,並且在作戰時無懼個人生死!
當商隊熟悉了遼東各地的道路之後,刀客們的目標,必然是營州。前朝亡國之君石重貴被圈禁在那裡,劉漢國的皇帝和諸侯們,都巴不得此人早死早託生。然而,此人卻是鄭子明的生父,他在世上剩下的唯一血脈至親。
想把石重貴活著從遼東救出來,難比登天。即便僥倖成功,此人的迴歸,對於滄州軍來說,也絕非一件幸事。相反,滄州軍有可能因此成為眾矢之的,每個諸侯,都欲除之而後快。
‘有百害而無一利!’ ‘得不償失!’ ‘先皇若歸,汝將置之何地?’ 剎那間,無數質問之語,都在潘美和範正二人嗓子眼兒打轉,然而最終,他們兩個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以目互視,無奈地搖頭。
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不管石重貴的死活,唯獨鄭子明不能。此時滄州軍實力單弱,無論小皇帝劉承佑還是其餘諸侯,都故意將石重貴跟鄭子明之間的關係忽略,以免他依仗前朝皇子的身份,蠱惑人心。然而當哪天滄州軍一飛沖霄,若是石重貴依舊被囚在遼東,恐怕“棄生父於絕地而不顧”,就會成為所有敵人攻擊鄭子明的藉口,任他怎麼解釋,都難以洗脫“不孝”的罪名。
“此事必須去做,不用再探討,還請各位,竭盡全力相助!”能感覺到兩個臂膀心裡的糾結,鄭子明將刀插到地面上,緩緩站直了身體。“但是鄭某可以承諾,沒有絕對把握,絕對不會去嘗試最後一步。”
“屬下遵命!”既然鄭子明把話都說到了如此份上,範正和潘美等人便不再試圖勸阻,紛紛站直了身體拱手。
從李家寨練兵之時起,鄭子明給自己和身邊人定下的規矩便是,無論任何事情在執行前,都可以各抒己見。但是決定執行之後,無論當初大家夥兒的態度是贊成還是反對,都必須全力以赴。因此,回到了府衙之後,很快,他所提出來的三個任務,就被細分、詳化,變成一條條軍令和政令,以最快速度推行了下去。
在滄州軍的保護和警戒下,土地上的莊稼,被收割,裝車,曬乾,歸倉;大批從北方逃回來的男丁和不願意從事耕種的遊民,被徵募入了軍營,在潘美、陶大春、李順等人的監督下,開始了艱苦訓練;從海里撈上來的珊瑚、硨磲、玳瑁,還有原本被當作神蛻的鯨魚骨頭,則在城裡的小作坊中,變成了高雅華貴的珠寶和擺設,然後以最快速度裝上馬車、大船,朝著杭州和汴梁城迤邐而去。
海上貿易剛剛開始探索,一時半會兒見不到成果。陸地上去打通汴梁官場的行動,卻是立竿見影。諸位皇親國戚們收到了來自滄州的“禮敬”之後,個個眉開眼笑,對滄州刺史鄭某人的好感與日俱增。
如此明目張膽的公開行賄,當然瞞不過有司的眼睛。沒幾天,相關密報,就擺上顧命大臣史弘肇的案頭。
“這個混賬東西,比他老子當年還要混賬十倍。早知道這樣,當初老夫就不該心軟,答應常思保他一命!”老將軍史弘肇又是生氣,又是感覺好笑,拍著桌案,大聲數落。
“也好,有太后的幾個兄弟替他說好話,陛下就無法將他不肯奉詔的事情,遷怒到別人頭上!”中書舍人路汶是史弘肇的心腹,湊上前朝著密報上瞅了兩眼,笑著開解。
“黃口小兒,他即便遷怒又能怎樣?”史弘肇聞聽,立刻冷笑著撇嘴。對小皇帝劉承佑的反應不屑一顧。
“總比天天想方設法給大人添堵好!”路汶搖搖頭,非常謹慎地提醒。“陛下年齡漸長,樞密切莫繼續把他當成無賴頑童看待。古語云,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行了,行了,我在朝堂上,儘量多給他留點兒情面便是!”明知道路汶的話是出於一番好心,史弘肇依舊覺得煩躁異常,用力揮了下手,大聲回應。“前提是,他別自己出乖露醜,總是鬧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話!”
“這……,大人所言甚是!”路汶愣了愣,苦笑著拱手。
事實正如史弘肇所說,劉承佑絕非有道明君。可再昏庸糊塗的皇帝,也是皇帝。豈能長時間忍受朝政盡數被權臣所把持?
正準備硬著頭皮再勸幾句,耳畔卻已經傳來了史弘肇的吩咐,“行了,你別說了,老夫自己心裡有數。趕緊替老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