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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挑,雞蛋裡甭說沒骨頭,若是有,照樣扎得他滿手是血!”白鬍子許四老爺一伸脖子,七個不服八個不忿。“這四下裡那麼多土匪,你們官府管都不敢管,還好意思讓我們不準使用長兵器和弩弓?你讓他親自來跟老夫說,看老夫會不會啐他一臉!”
“您老當然啦,您老也是做過一任太守的人。當然有資格教訓晚輩。可,可這不是互相給個面子麼?您老高抬貴手,就當幫晚輩一個忙,就請幫晚輩一個忙。以後逢年過節,晚輩肯定登門去探望您老,絕不敢虛情假意錯過!”團練使方崢被嚇得向後躲了躲,繼續拱起手來軟語相求。
見他態度還算孝順,許四老爺歪脖子撇嘴斟酌了片刻,冷笑著答應,“行,就給你點面子,咱們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大劉,讓孩兒們把長矛先都放在腳下頭。弩弓也多少往身後藏一藏。至於隊伍,大路朝天,還能不讓人走了?誰覺得咱們礙眼,誰親自過來跟老夫說!”
“是咧!”山羊鬍子拱了下手,轉頭派人去傳達命令。很快,隊伍中就響起了一片罵街聲。眾家將,莊丁們,一邊將長兵器放倒,一邊髒話如潮。彷彿剛剛遭受了什麼奇恥大辱般。
團練使方崢聽了,額頭上油汗更多。卻不敢再提其他“過分”要求,硬著頭皮又跟許四老爺寒暄了幾句,策動坐騎回去找刺史王怒覆命。
經他和四名武將來來回回這麼一折騰,時間被浪費得飛快,雙方大部隊彼此之間的距離,也在不被人注意的時候迅速縮短。又過了差不多小半刻功夫,地方團練大軍終於抵達。隔著三百餘步,壓住陣腳,亂哄哄地開始整理隊形,一個個就像丟了腦袋的蒼蠅。
身為一方大員,刺史王怒當然多少得要點兒麵皮,不能親自上前與眾鄉賢們見禮。然而他也不敢擺什麼刺史架子,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之後,立刻將自己的長史柳元直派了過去,裝模做樣地詢問大夥聚集在一起,堵塞官道的緣由。
那朱四爺,劉老大、尹老五等人,是鐵了心要給常思一個下馬威。因此無論柳元直怎麼問,都眾口一詞地說是從潞州城外經過,對地方上沒有絲毫惡意。並且還非常大度的表示,沿途踩壞的莊稼,他們回去後會主動派人前來賠償,絕對不會讓田主落得顆粒無收。
潞州刺史王怒,其實早就跟朱四爺等人有過聯絡,知道他們近期會弄出點動靜來向節度使常思示威。只是沒想到,對方所弄出來的動靜會如此大而已。此刻見既然木已成舟,乾脆放棄了當和事佬打算,把雙手朝官袍袖子裡頭一縮,靜等看常思如平息鄉賢們怒火。
反正他這個刺史,要資歷有資歷,要人脈有人脈,即便在潞州做不下去,也可以換個更富庶的地方,繼續替天子牧守群氓。而常思如果不能及時安撫住洶湧的“民情”,恐怕節度使就此就做到頭了。用不了多久,便要捲鋪蓋回老家!
也沒用他等得太久,就在柳元直將預先準備好的戲詞,重複說到第三遍的時候,澤潞節度使常思,終於帶著五百親信姍姍而至。到了之後也不客氣,直接派韓重贇和楊光義兩個從團練隊伍中央分出一條通道,信馬由韁地走到了隊伍最前。
“怎麼回事兒?!”常思本人大腹便便,胯下的坐騎也肥頭碩耳。一人一馬氣喘吁吁在官道正中央站立,就像上下摞起的兩個肉團。
看到節度使大人形象如此不堪,眾鄉賢們愈發氣焰高漲。沒待刺史王怒和團練使方崢兩個代為陳情,就扯開嗓子,亂哄哄地叫喊道:“我等去打冤家,從這裡路過!不小心驚擾了節度使大人,還請大人恕罪,恕罪!”
“野雞嶺那邊的楊家寨,欠了我們的糧食不還。我等只好前去討要,冒犯之處,還請大人見諒!”
“路過,路過。大人您儘管在城裡安歇,不用管外邊的事情!”
“打冤家去,打冤家去!不打冤家不長記性!”
“……”
“打冤家,那就是持械鬥毆了?”常思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將頭扭向團練使方崢,滿臉狐疑,“那我說你這個團練使大人是幹什麼吃的?上萬規模的鄉民械鬥,你也不立刻出兵彈壓?難道非要等到人死得屍橫遍野了,再趕過去偏幫一方麼?”
“末將不敢!”團練使方崢,心裡頭立刻打了冷戰,有股不詳的預感迅速籠罩頭頂。“末將也曾好言勸說,但眼下群情激奮,末將實在阻攔不住。”
“阻攔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彷彿聽到平生最好笑的笑話般,節度使常思仰起頭,狂笑不止。“阻攔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臉說你是團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