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給異族做走狗的代價,永遠不會受到信任,無論什麼事情,都不可能不考慮頭頂上主人的態度。稍不小心,便會身首異處。並且無論下場多麼悽慘,都得不到半點兒同情。
然而只要是狗,就都會咬人,特別是其被逼入窮巷的時候。寧彥章雖然贊同韓重贇的大部分見解,卻依舊不看好自家所在隊伍的前途。將第一把斧子從石頭上拿起來,用手指撫了撫明亮如新的利刃,繼續低聲說道:“即便人數上咱們不吃虧,但想打贏,恐怕也不那麼容易吧!這麼多山寨聚集在一起,平時為了吃飯喝水都會打上一架。連你阿爺親自出馬都鎮不住他們。真要是拉上了戰場,誰保證大夥一定就齊心協力?!”
“你這人怎麼老漲別人志氣?!”韓重贇被他問得臉色一紅,梗著脖子反問。“難道你就不想早點兒把契丹狗趕走?早點兒救萬民於水火?”
回答他的是一陣刺耳地“噌啷、噌啷”,寧彥章低下頭,開始磨第二把斧子。這是他最後的依仗,絕對馬虎不得。二當家寧叔這一段時間始終逼著他在讀書寫字上痛下功夫,但也沒忘了督促他練武。並且反覆灌輸給了他一個道理,凡事不能總指望別人。在亂世當中,最可靠的東西就是手裡的兵器,只要兵器沒放下,就有繼續活著的希望。
越是沉默以應,有時給對方造成的壓力就越大。很快,韓重贇就敗下陣來,咬了咬牙,主動透漏,“唉,你別磨了,快煩死人了。我只跟你說,你可千萬別告訴其他人,包括寧二當家也別告訴!我阿爺那邊,肯定還有後招。但具體是什麼,我就不清楚了。你別多問,也別瞎擔心,反正咱們肯定能贏就是!”
“那好吧!”寧彥章將第二把手斧舉起來,用左手的拇指在利刃上反覆摩擦。“希望韓將軍旗開得勝!”
說罷,將第二把斧子往身邊一擺。順手又撿起了第三把,按在了石塊上,“噌啷、噌啷”,磨得火星四濺。
“你。。。。。。”韓重贇雙手掩住耳朵,落荒而逃。
望著此人狼狽的身影,寧彥章臉上湧起了一抹溫暖的笑意。剛才一直是韓重贇自己在說,他可沒答應此人要絕對保守秘密。韓重贇乃將門虎子,胸懷大志,要救萬民於水火。而他小肥卻是強盜的兒子,此刻只想著先救自己,救自己身邊的人,讓大夥不至於稀裡糊塗地就丟了性命。
當天晚上,他就將探聽來的訊息,悄悄告訴給寧採臣。本以為對方會大吃一驚,誰料後者聽了他的話,卻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抬起手來拍了下他的肩膀,低聲說道:“韓重贇是個實在人,值得一交。你以後別老對人家耍小心眼兒!至於後招,韓將軍當然會有!他也是老行伍了,怎麼會把希望全寄託在咱們這夥烏合之眾身上!”
提起“烏合之眾”四個字,他的眼神頓時就是一暗。但很快,就被另外一種光亮的色彩給取代,說出來的話也變得愈發輕鬆,“韓將軍答應過吳老大和我,等打完了這仗,就送你去太原。漢王劉知遠在太原辦了一家學堂,請了很多名士執教。你這個年紀,剛好還滿足入學的門檻兒!”
“二叔——!”有股暖流,瞬間淌過寧彥章胸口。望著兩鬢已經開始發白的寧採臣,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
“你甭指望總賴在我身邊!”寧採臣卻故意裝作不懂得他此刻的心情,笑著打趣,“男人麼,早晚都得自己出去經風雨見世面。況且仗總有打完的那一天,馬背上可以打天下,卻不可以治天下。到那時,二叔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如果你做了宰相或者刺史,造化萬民,二叔也覺得榮光!”
頓了頓,他又笑著補充,“好了,咱們不說這些。你只管好好下去睡覺,別整天操心大人的事情。有我們幾個在,還輪不到你一個小毛孩子來瞎操心!”
說著話,將手又搭在寧彥章的肩膀上,把少年人緩緩推出軍帳之外,“去睡,快去,養足了精神,準備跟韓重贇一道長見識。對了,真到了上戰場那一天,記得千萬要緊跟在韓少爺身後。虎再心腸毒,終歸不會連自己的兒子也吃掉!”
說著話,手上又微微加了一把子力,將小肥推開。隨即,迅速從裡邊關好了帳門。再也不給少年人爭論去不去太原的機會。
“二叔。。。。。。”寧彥章踉蹌幾步,緩緩回頭。山風呼嘯,他卻覺得今晚的空氣中充滿了溫暖。“我一定!”手指在退邊握緊,他緩緩許下承諾!
注1:正史上,劉知遠舉兵之後,顧忌到契丹人的強大戰鬥力,始終避免跟耶律德光正面相抗。而是廣邀天下豪傑,採用類似於後世“人民戰爭”的手段,將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