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固安公主卻不然。當年在奚王牙帳時,她殺了塞默羯,力退三部兵馬,由是得到了天子封賞;而後雖然嫡母藍田縣主不忿她得了榮寵,一再申訴,以至於她和李魯蘇離婚,可這反而遂了她心願,遷居雲州後,她更是讓雲州從一座河東最北面的廢城,一舉成為河東重鎮之一,繁華富庶商賈雲集,每年屯田所得皆能自給自足。經由她門下狼衛出來的將卒,如今多是雲州軍中的中堅。故而她這一歸來,天子固然讚許,甚至連最苛刻的言官,對於長安所建公主府也無有異議。
不論如何,固安公主都是於國有功之人!
如今已經是三月時分,洛陽滿城牡丹已經競相綻放,路上的行人無不換上了輕薄的春衫。踏青時節馬蹄飄香,最是輕薄少年郎的最愛,但逢仕女踏青時,總有一二貴幸子弟會去湊個熱鬧。可這一日午後時分,洛陽城北的官道上,不但行旅,就連踏青賞玩計程車人貴介,也都被隔絕在外。就只見旌旗招展,侍衛如林,恰是一副異常莊肅的氛圍。終於,圍觀人群中有人瞧見一群人簇擁著一騎人從洛陽北門而出,馬上青年容貌俊秀神采飛揚,有認得的頓時驚呼了一聲。
“是壽王!”
壽王李清這一年已經十八歲了。儘管並非皇太子,可母親武惠妃正當盛寵,得天獨厚的他在眾人眼中最得天子喜愛,自然顯得自信而又俊朗。當他勒馬停下之後,旁人更加打聽起了今日這大陣仗的緣由,當得知是迎接從雲州歸來的固安公主,頓時不免有人咂舌。
“固安公主昔日和蕃奚王,離婚之後又在雲州獨居了那許久,如今陛下能夠允她回來便已經是天大的恩典,怎生還要如此興師動眾,令壽王親迎?”
“你懂什麼,固安公主雖早就不是奚王妃了,可卻在奚族諸部之中頗有威望,而且,若非她早早遷居雲州,在那兒招攬流民,而後如今的隴右杜大帥鎮守雲州時,怎會那樣得心應手,不多時便造就了一座堅城?聽說如今雲州互市,每月從最初只開三天到現在開十天,去那裡做生意的商人無不賺得盆滿缽滿。更不要說雲州所出的石炭,讓幽州那邊直呼便利,這水執行船就不曾斷過。”
好事的人在那兒吹噓固安公主的事蹟,而壽王坐在馬上遠眺,心裡卻在想著母親對自己的囑咐。要論輩分,固安公主乃是邠王守禮的外孫女,比自己還要小一輩,要論身份,自己是皇子親王,固安公主坐實了只是藍田縣主的庶女,遠遠不及,但今日自己來,母親固然是為了迎合父親,但也看中了固安公主身後那雄厚的財力,以及在雲州根深蒂固的人脈!據說,固安公主從雲州出發時,隨行財貨就帶了十幾車,看似不多,可路上拉車的馬就累死了好幾匹。
“來了,大王,來了!”
耳畔這提醒讓壽王李清回過了神。他極目遠眺,就只見遠處煙塵滾滾,很快,一行人便越來越近。只見這一隊大約百多人,並未打出什麼旗號,一眼看去,那風塵僕僕的隊伍彷彿也沒什麼出奇。等到人越來越近,繼而能看清那些隨從護衛的面目,見過宮中健銳的李清就赫然發現,這一批沉默行進的大漢個個魁梧壯健。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撥馬迎上前,果就聽得隊伍中一聲叱喝,緊跟著分開隊伍,讓出了一條道。而由此上前的,並不是他預料中的馬車,而是一人單騎。
他還以為是固安公主託大,自己不出面卻派從者來,卻不料那人上前之後,隨手摘下頭上斗笠,因笑道:“妾身何幸,竟敢勞大王相迎!”
即便男髻胡服,不施脂粉,可壽王李清還是立刻意識到,那便是固安公主了。儘管從前固安公主也有進京朝覲的時候,可那會兒他還年少,早已經記不清對方形貌了,此刻細細打量,他就發現,固安公主並非相貌極美的人,而且因為年歲已經不小,眼角眉間已經有細紋,可那種從容不迫的神采,卻迥異於等閒宗室貴女。他只是遲疑片刻,就在馬上拱手道:“貴主遠道從雲州歸來,聖人和朝堂文武百官無不歡欣,小王來迎接一程,怎足以酬貴主功勞苦勞?”
兩人彼此寒暄客氣了幾句,壽王李清就讓開馬頭,請固安公主當先入洛陽城。可這時候,固安公主卻搖搖頭道:“一路馬車顛簸,坐得我著實頭昏腦漲,這才換了胡服騎馬。如今若是這幅光景入城,叫人看見必要鄙薄,又怎敢當大王之先?”
如是一來,壽王李清推卻不過,也就一馬當先入城,固安公主卻從上來的侍女張耀手中接過帷帽,緊隨其後。如今風氣較之當年武后時期更加開放,那會兒都有太平公主男裝面聖,如今滿大街仕女乘馬司空見慣,如帷帽冪離之類遮蔽面目的東西,反而不怎麼常見了。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