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去洗去一身風塵,再來看大帥不遲。”
張興知道龍泉隨侍杜士儀時間還不長,可卻深得信賴,這番話聽著倒也有理有據,可他就是本能地覺著不對勁。他微微皺眉,正吃不準應該是離開,還是執意進去一探究竟的時候,卻只見房門咿呀一聲,緊跟著,滿臉疲憊的杜幼麟出現在他面前。對於杜士儀這兩個兒子,他自不會陌生,此刻臉上迎上前去。
“小郎君,大帥情形如何?”
“啊?是張判官。”杜幼麟趕緊像模像樣地對張興深深一揖行禮,直起腰後方才有板有眼地說道,“阿爺說沒什麼大礙,就是從前很少生病,這一次病勢洶洶,精神不太好。不過,有我天天在他身前伺候,阿爺一定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張判官就放心好了!”
杜士儀二子,杜廣元年長而好武豪爽,杜幼麟幼小卻好學不倦,如來聖嚴便一直都極其羨慕,張興亦然。宇文沫剛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可他公事上能幹,教育兒女上卻一竅不通,此時竟是一下子忘了初衷,只想著怎麼能有杜幼麟這麼一個年不到六歲便知道日夜侍疾的兒子就好了。
等到他告辭離去,杜幼麟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回到龍泉身邊就吐著舌頭小聲說道:“真是嚇死我了!我從來就沒說過這麼多謊話,每次都是硬著頭皮,真怕張判官剛剛萬一不相信我怎麼辦。”
這麼多天,來探病的又何止一個張興,被唬住在門口就停步的不少,而因為杜幼麟在旁邊打岔幫腔,在帳子前止步的則是李佺和王昌齡。總而言之,每次龍泉都是戰戰兢兢生怕捅了簍子。所以,此刻算算時間,杜士儀也應該快回來了,龍泉不禁輕鬆地笑了笑。
“那都是因為小郎君年幼卻孝順,這份純孝之心打動了別人,以至於沒人真正動疑心。”
“可我真擔心阿爺呢。”杜幼麟一屁股在臺階上坐了下來,低聲說道,“阿爺對我說過,無旨意擅出治所潛入京畿,一個不好就是大罪。龍泉,阿孃責罰我的時候,打過我手心,阿爺要是被發現了,會怎麼處罰?”
龍泉被杜幼麟說得打了個寒噤。他正想岔開話題時,就只見不遠處有幾個人往這裡走來。當看到那是李佺和來聖嚴王昌齡岑參時,他登時低聲提醒道:“小郎君,別說這些了,李老將軍和來判官王書記一塊來了,千萬小心些。沒想到張判官剛從塞外回來,來判官竟然也從中受降城回來了。這會兒一句話說錯,可就全都完了!”
也難怪龍泉緊張無比,之前李佺因為日理萬機,並不常來,王昌齡則被杜幼麟假傳上命去篩選可堪為義學師長計程車人,從來都沒有一撥人撞在一起同來的時候,所以杜幼麟勉強還能應付下來。這會兒看到這四個人一起來,杜幼麟那張臉也變得苦巴巴的,可這會兒想要躲入房中也來不及了,只能乾脆迎上前。
“李老將軍,來判官,王書記。”
見杜幼麟一口一個叫得分毫不差,李佺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家中的小孫兒,忍不住彎下腰輕輕摸了摸杜幼麟的頭,這才和顏悅色地說道:“你阿爺的病怎麼樣了?”
杜幼麟歪著腦袋想了想,最終迸出了四個字:“稍有起色。”
這一本正經的回答聽得來聖嚴忍俊不禁,但突厥那邊的軍情剛剛傳來,他不由得又露出了幾分凝重之色。這時候,王昌齡便開口說道:“來判官剛從中受降城回來,軍情緊急,雖說大帥正病著,可也不得不先報知大帥知曉。小郎君進去通報一聲可好?”
“王書記,阿爺都說過好多次了,各位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不要一口一個小郎君。”杜幼麟反駁了一句,本待以此拖延時間,可見每個人都連連點頭,卻也不和他爭,他登時傻了眼,竟不知道該通報好,還是該另找藉口好。可這幾天他已經用盡了父親當初給自己預備好的各式各樣藉口,這會兒不得不無奈地挪動步子往房門口走去。
而龍泉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步一停地往前走,軍情這兩個字非同小可,縱使節帥在病中也不能耽擱。偏偏就在杜幼麟伸手按在房門上的那當口,裡頭突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咳嗽。緊跟著,一旁還傳來了砰的一聲,彷彿是因此推倒了什麼東西。這時候,龍泉忍不住一愣神,卻只見杜幼麟不管不顧就這麼推門衝進去了!
儘管剛剛都說還要等候通報,可彷彿是裡頭的聲響著實有些駭人,又似乎因為杜幼麟的慌張,別人看了心中緊張,李佺和來聖嚴對視一眼,竟是追在了年幼的孩子身後進了門。他們倆都如此,王昌齡就更不假思索了。而龍泉慢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這麼多人一擁而入,心中隨即暗自叫苦。
這可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