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行是否有些不妥?”
“剛剛去拜會廣平郡公;帶著你也許不妥;但眼下是去拜訪一位長輩;帶你去也無妨。”杜士儀見張興仍然有些心中惴惴;待其上馬之後追上了他;僅僅落後半步;他就笑著說道;“想當初我家道中落;雖求學於嵩山盧師;可家中書卷因為大火散失殆盡;所以一度寄居於妹婿崔十一郎家中。永豐裡清河崔氏藏所藏珍籍不下萬卷;我幾乎日日浸淫其中抄錄瀏覽;至今那段日子都是我人生中最寶貴的經歷之一。”
“我以前就聽說杜使君抄過書;那會兒還有些不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張興自己就經歷過這種艱苦卻痛並快樂著的日子;一時更加覺得驚異。大唐建國以來;出自五姓七望的名臣不計其數;崔泰之崔諤之兄弟原本並不起眼。然而;當他聽杜士儀說起崔諤之竟是接連參與了誅除張昌宗張易之兄弟;而後又誅除韋后;這才得以爵封趙國公的那段經歷;他不禁肅然起敬。
要知道;身為世家子弟卻敢從任所潛回;參與這種最要命勾當的;足可見膽色謀略無一不出眾
“只可惜;趙國公去世實在是太早了”
杜士儀如此嘆息了一句;張興深有同感;而一旁本是出自崔氏的赤畢;想到當初崔諤之率領他們殺進皇宮時的情景;竟覺得恍若隔世。一晃;他跟著杜士儀已經十幾年了;而崔諤之辭世也已經十幾年了;儘管崔家兄弟們並不算出類拔萃;可相比某些人家長輩故去便立時門第傾頹;崔氏門風猶在;杜氏這門姻親暫且不提;就連女婿王縉;入仕之後步子也走得很穩;足以為崔家兄弟們的臂助。
永豐裡崔宅門前列戟的景象;因為崔諤之的辭世;已經不再得見;但烏頭門內朱漆門的顯赫之姿猶存。杜士儀帶著張興騎馬進了烏頭門;到正門前頭下馬之際;正值裡頭有人出來;和自己面對面撞了個正著;卻是王縉。
王縉也沒料到杜士儀今日回洛陽;打了個照面一愣之後;他便立時上前一把抓住杜士儀的袖子;連聲說道:“我正想你幾時回來;打算找你說話;沒想到你就自己送上門來了來得正好;今天先陪我喝個大醉再說”
這是王縉?不是李白王翰王之渙那些酒鬼附體?
杜士儀只來得及對張興吩咐了一聲跟上;就被王縉給拽了進去。總算等到進了崔宅走了一箭之地;王縉方才終於鬆開了他的手;隨即面帶苦澀地說道:“都說御史臺大理寺刑部盡皆法吏;公正嚴明;如今看來;簡直狗屁眼看著兩個無辜孩子求到我門上;我卻只能狠心把人拒之門外;暗地裡給了些錢;只當成沒這麼一回事;公理不能伸;律法不能明;這法吏當得著實沒有半點滋味
第一卷當時年少青衫薄 第六百七十六章 此心此情,可昭日月
如果王維眼下越發像個出世絕塵的人;那麼;王縉就是一個現實入世的人;沒有那麼多不切實際的理想;有的只是一步一個腳印往上走的決意。不過;他骨子裡信佛參禪;所以;往日葷腥和酒都是很少沾的。
當王縉沒頭沒腦說了這一堆之後;陪著杜士儀和張興去拜見了趙國太夫人;又見了崔五娘和嗣趙國公崔承訓丨杜士儀只來得及把張興託付給崔五娘;請她帶其去藏一閱;就不由自主被王縉拖去陪喝酒了;心裡卻異常納罕。十杯八杯下肚;杜士儀眼看著王縉面色酡紅神情萎靡;知道御史臺這種法吏雲集的地方;其實是全天底下最最骯髒的地方;他不禁伸手在其肩膀上拍了拍。
“說話不要說半截。冷酒傷肝;熱酒傷胃;把事情說出來給我聽聽。就算幫不了你;總好過你一個人悶在肚子裡。”
王縉醉眼朦朧地看了一眼杜士儀;卻仍是沉默了好一會兒;等到自斟自飲又痛喝了兩杯;他方才淡淡地說道:“張審素的案子;你應該聽說過吧?”
他本以為杜士儀必定會點頭;然而;卻發現對方竟是一臉茫然的樣子。猛然想到杜士儀去年臘月就開始忙著在河東道各地徵發兵馬;然後將兵馬帶到幽州和各路軍馬會合;隨即又和裴耀卿負責調配糧秣軍械等等後勤工作;一回到代州還沒來得及歇口氣;赫然又是調回朝任中書舍人;他不禁苦笑道:“忘了你這個大忙人這大半年忙得連軸轉;大約沒時間理會和自己無關的事。”
他定了定神;用一旁那條帕子擦了擦因喝酒過度而滿頭大汗的額頭;這才娓娓道來:“菖州都督張審素被人狀告貪贓;結果監察御史楊汪奉命前去查驗。半路上;張審素麾下的總管董元禮得到訊息;因為氣惱過度;竟是帶了七百兵馬將楊汪截下;威脅其倘若奏報朝廷查無此事;則放了他;否則就殺了他。楊汪拖延時間等到了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