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認得的人正笑眯眯衝著他點頭。
不是楚國公姜皎之子姜度還有誰?
就在此時,外頭那原極其和諧的道曲樂聲中,卻突然加入了一個笛音。儘管臺上樂班數十人,編鐘編磬以及琵琶鐃鈸井井有條,但這笛音卻凌駕於所有其他樂器之上,無論轉折也好,起承也罷,便如同引領其餘樂器的旗幟一般,在這該一番清雅脫俗的道曲之中,呈現出了幾分輕靈歡快之意。
此時此刻,座上那些原不過為給玉真公主幾分薄面的諸王們,已經是品出了其中滋味來,尤其正在玉真公主對面席地而坐的岐王李範,自己滿斟之後舉杯滿飲了,便一隻手緊緊捏著那金酒盅,微微眯起了眼睛。正落座於宋王之後的杜士儀看到了這一幕,心中因聽到崔小胖子那一言而生出的幾許猜測,此刻不由得變成了深深的確信,尤其是看到對面的宋王從袖中拿出了一管紫玉簫時,他更再無半分懷疑。
俟曲音稍頓之時,宋王立時將紫玉簫湊近口邊,就只聽簫音低沉蒼茫,恰是和一直高亢的笛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時間,儘管鐘磬之音依舊空靈輕曠,但誰也沒興致去分辨這個,全都豎起耳朵聽著這二音相和,而更多的人全都在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堂上諸王,暗自揣摩誰會加入一塊奏樂。眾目睽睽之下,岐王仍是一杯接一杯只顧自己喝酒,而薛王卻是笑著接過了身後從者遞來的琵琶,取了木撥子在手,抽了個空子驟然撥絃加入。一時間,就只聽堂上一簫一琵琶,堂下一笛,那鐘磬之音的道曲竟是完全被蓋了下去。
儘管三人顯見此前並未約好,但曲調卻彷彿排演過千百遍似的,自始至終相合完美,待到一曲終了,堂上竟是靜寂許久方才掌聲雷動。此時此刻,岐王這才懶洋洋地說道:“果然好曲子,宋哥好簫,薛弟好琵琶,嗯……笛子自然更好!”
話音剛落,席上一人便撫掌讚道:“一曲餘音繞樑,世間絕無僅有,確是讓我等大開眼界!如此好曲子,難道不該在座諸位賦詩以贊?”
發現提出此議的柳惜明顧盼自得,杜士儀情知此人早有預備胸有成竹,當下忍不住哂然一笑。然而下一刻,他就只聽玉真公主聲音慵懶地說道:“剛剛賀壽的詩賦已經夠多了,再說今ri是為貴妃阿孃祝壽,宋哥和薛哥這曲子再妙,也勝不過上下所有人一番心意,貴妃阿孃你說是也不是?”
見豆盧貴妃面sè悵惘,顯然還沉浸在李隆基親自微服前來吹笛賀壽的激盪之中,玉真公主見滿堂賓客多數都在悄悄思量沉吟,她便又笑看著竇十郎杜士儀王維張簡那一席問道:“竇十郎可是jing通音律之人,覺得適才我那道曲如何?”
道曲如何倒是沒注意,可這演奏陣容恐怕是全天下絕無僅有!
竇十郎暗自腹誹,面上卻笑容可掬:“自然是jing絕全場,無人能及!”
玉真公主卻猶自看向剩下三人:“你們三個呢?”
即便沒有崔小胖子此前的暗示,見寧王薛王盡皆合音,王維哪裡還不明白外間玄虛,當即不慌不忙地答道:“空靈清婉,不可多得。尤其是笛簫琵琶這一番合奏,便彷彿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使這一首道曲更顯出塵意境。”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岐王幾乎想都不想便撫掌大讚道,“好,只可惜道曲不用羯鼓,否則大家便能另飽一番耳福!”
這幾乎是**裸的暗示了,張簡就是再懵懂,此刻也少不得字斟句酌地答道:“學生耳拙,只覺平生能聆聽此曲,此生無憾了。”
見玉真公主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杜士儀忍不住看了一眼對面咬牙切齒的柳惜明,這才含笑說道:“貴主垂詢,著實不敢當jing通音律四個字。某學琵琶不過三年,見識淺薄,聞聽剛剛那道曲,只有一個感覺。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好一個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眼力耳力都不錯!”
隨著這一個如同洪鐘的聲音,只見一個魁梧大漢大步進了正堂來。儘管滿座諸王貴主貴介子弟,他卻目不斜視,徑直到了豆盧貴妃座前七八步遠處,這才單膝跪下,雙手捧上了一個錦匣道:“輔國大將軍、左武衛大將軍、檢校內外閒廄兼知監牧使,特進霍國公王毛仲,賀貴妃千秋壽辰!”
這長長的一串頭銜一時讓四座皆靜。尤其與其近在咫尺的杜士儀,此刻端詳著那壯碩的身材體魄,不禁在心中暗道了一聲名不虛傳。
待豆盧貴妃連喚免禮,王毛仲站起身時,這身高七尺的魁梧大漢環視全場時的那種睥睨神采,一時彷彿連諸王都被比了下去。而他不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