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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越是如此,越使洪鈞覺得難以啟齒,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你聽誰說的?”

張司事突然從洪鈞的臉色中發現,事出有因;於是態度語氣都變過了,“文翁就不必打聽了!”他說,“閒言閒語,認不得真;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付之一笑可也!”

言語越發曖昧,似乎張司事裝了一肚子關於“狀元娘子”的笑話,只為已識忌諱,不肯明言似地。洪鈞既納悶、又不安,還有些氣憤,心中一亂,便有些沉不住氣了。

正待說一兩句重話詰責時,窗外有會館的長班在喊:“洪老爺有信!”

張司事搶著去開門,洪鈞從裡望出去,只見除長班以外,另有一個穿藍布大褂的中年人,識得是潘家的聽差。這就不問可知,是“老師”潘祖蔭有信。

拆開來信,才知道猜錯了。一紙花箋,只有兩行字:“乞即顧我一談。此問文卿世兄午安。”下面署名“蝶園”。這是潘祖蔭的父親潘曾綬的別號。

洪鈞不知太老師忽而見召,為了何事,便將潘家的聽差喚來見面,卻問不出什麼?只好立刻套上馬褂,坐著潘家派來的後檔車,直趨米市衚衕下了車,不須通報,由來接的那名聽差徑自領入花廳。

花廳中的人不少,一見洪鈞,不約而同地閉了口,面無笑容地將視線投在他身上。接著潘觀保首先起身,由角門入內。然後是吳大澄以及殷兆鏞、龐鍾璐等等一班蘇常籍的達官,一個接一個,悄然離座。

片刻之間,走得只剩下洪鈞和潘曾綬賓主二人。洪鈞見此光景,有如芒刺在背,一面請安,一面問道:“太老師是有事吩咐?”

“文卿,你坐下來!我們細談。”

等洪鈞坐定,聽差捧來蓋碗茶,隨即一語不發地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而潘曾綬卻只是“噗嚕嚕、噗嚕嚕”地抽水煙,直到洪鈞快忍不住催問時,他才開口。

“文卿,你在煙臺結識了一個紅倌人,是不是?”

“紅倌人”是蘇州話,名妓的別稱。洪鈞因為有張司事的先入之言,對此一問,並不太感到意外,沉著地答說:“回太老師的話,此姝是小門生的一位風塵知己。”

“我也聽說了,她待你很不錯。可惜,為德不卒,說不定你會毀在她手裡!”

洪鈞大吃一驚,急急問道:“太老師,這話從哪裡說起?”

“莫非你還不知道?”潘曾綬拿紙媒遙乙一指,“你那位相好,在煙臺荒唐得不成體統了!自稱是‘狀元娘子’,所至之處,路人側目。打著你的旗號,開賀收禮,酬神演戲。這樣子招搖法,真正是海外奇談!”

“荒唐”猶可辯解,“招搖”二字如一拳打在洪鈞胸口上,不由得心裡慌慌地,彷彿像要嘔血—�藹如!藹如!他在心裡說:誰替你出的主意?這件事做得錯盡錯絕了!

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地好一會,方始答出話來:“小門生有下情上稟。”

“你要說實話。”

“是!”

於是洪鈞先談藹如的身世,再談藹如的品貌,如何知書識字,如何亢爽仁厚,如何堅貞自守,如何儀容嫻雅,以及如何情深義重。一面談,一面自然而然地又回憶到藹如的一切,結語是:“她的好處實在說不盡!”

潘曾綬原是俗語所說的“少年公子老封君”,只為生來有個好父親,又有個好兒子,上叨餘蔭,下受供養,是一般人最豔羨的福氣人。官做得不大,潘世恩在日就告了“終養”,平時飲酒看花,也“逛衚衕”,也做“老斗”,垂老風流,去年還納妾生子。因此,對於洪鈞所談,不但聽得津津有味,而且動容了。

“看來倒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水中蓮。既然如此,何不早早納諸金屋。”他又加了一句:“想來你們總有齧臂之盟吧?”

“回太老師的話,難處就在這裡。”洪鈞很吃力地說,“她決不肯屈居側室。”

潘曾綬一聽這話,愣住了!將傳聞與洪鈞親口所說的話,合在一起細想一想,失驚的說:“怎麼?你騙了她了?”

這一下洪鈞也愣住了,結結巴巴地說:“小門生沒有騙她。”

“你沒有騙她,她何以敢這樣膽大妄為?公然開賀,自稱狀元娘子,不是以正室自居嗎?”

這幾句話封住了洪鈞的嘴,急得滿頭大汗;但又不能不開口,漲紅了臉,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答道:“太老師明鑑,我沒有騙她,她是洪家的— ”

“洪家的什麼?”潘曾綬厲聲問道:“洪家的媳婦?”

這是問罪的語氣。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