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背影，會帶給人不一樣的感受，有的是孤寂，有的是哀傷，也有的只是漠然。坍塌的古樓，飄蕩的鬼魂，還有夜空中時而響起的雷聲，都讓那個背影顯得朦朦朧朧，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那些雷沒有再擊中任何一個虛無的物體，張星陌看了看顏瞳，蹙眉道：“成事不足。”

他做了什麼？張張口，顏瞳本欲跟張星陌理論，卻見成蔚然臉色蒼白著朝自己的方向走來。心裡一驚，感覺那人有哪裡不太對勁。待成蔚然走近自己時，他才從成蔚然袖子邊的手上看到了未乾的血跡。

難道他真做什麼壞事了？顏瞳呆呆看著成蔚然，看著成蔚然走過他身邊，而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星陌道：“陣法失效了？”

成蔚然點頭，從口袋裡拿出張黃紙，手指蘸血，隨手開始畫符，邊道：“從吾封侯，不從吾令者斬首。”

同樣的一句話，從張星陌嘴裡念出來就是小和尚唸經，成蔚然一念，卻有種恢弘的氣勢，顏瞳崇拜的看著成蔚然，差點忍不住去抱他大腿，頂禮膜拜。

心道，成蔚然簡直是他的偶像，雖然他不幹捉鬼捉妖這一行。

成蔚然畫好符紙，輕輕一拋，一張紙在他周身分散成數十張，整齊排列著，霎時金光萬道，散向遊魂飄蕩的地方。

沒有天地悽愴，百鬼齊哭的場面，那些遊魂前一秒還混沌地望著人世，後一秒就不帶任何眷念的消散在空中。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連最後的安靜都不肯留給我……”

“為什麼？”

聽的清晰，是個女子的聲音，但是聲音無比的沙啞，也包含著無盡的怨恨。

顏瞳忽然想起，這個聲音在哪裡聽過，是狐狸受傷那晚，那個只有臉沒有五官的影子。

古樓中央出現的人緩緩轉過身，本該是絕美的容顏，卻如同上好的瓷器被人打碎，而後拼接而成。五官的位置沒有錯，也完美的無可挑剔，但在那張臉上，都像是從別處借來，硬生生安上的。

她伸出手，從指尖開始，面板一點點脫落，漸漸的，瑩白的表層層掉落，現出底層觸目驚心的痕跡。

顏瞳想到小何爺爺前世記憶裡那個被剝皮油炸的人，覺得眼前的就是那人沒錯，禁不住頭皮發麻，對這人一時既同情又懼怕。

一旁的張星陌嘖嘖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顏瞳奇道：“怎麼回事？”

張星陌唏噓道：“這鬼怨氣太重，難以輪迴，又因死時體無完膚，就滯留在這裡，時不時害人，奪去那些人身上還算漂亮的地方，拼湊在自己身上。沒想到雷一劈，就把美麗給震碎了。真是可悲。”

“不要再說了！”女鬼脖子上的白瓷一般的面板終於全部掉落，下巴上的一塊隨著她的一動，掉了一大片，看起來甚是詭異。她手指指尖奇長，帶著凌厲的戾風，倏然到了張星陌跟前。

“是你們，是你們先觸犯了我，我只在這樓裡面，誰叫你們三番五次擅自闖進來！”

張星陌長槍在手，青光呼嘯，道：“你還有理由怨別人，若你真是安分守己，怎會懼怕天雷？你若真沒害人，那些人又豈是心甘情願把自己的一部分貢獻給你，靈魂遲遲不去？”

女鬼臉上的面板終於完全掉落，她捧著臉，嗚嗚哭泣，不甘的叫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該死，我要殺了你們……就是最後一個了，卻叫你們毀了，該死！”

“狡辯之詞。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張星陌唸完了咒，發現成蔚然早已搶身到了那女鬼跟前，左掌化為疾風，將那女鬼劈砍成兩半。他心一顫，此前都沒見過像成蔚然那麼強勢的人。來之前他還沒預料到，此行會這麼輕鬆。

但是事實也並非如此，那鬼被劈成兩半之後，影子隨風散去，虛空裡只聽到女鬼的一聲嗤笑，不久就在另一個地方凝聚成形。

“就憑你們？哈哈，不自量力！”雙手忽然化為白骨，指尖黑紅，夜色更黑，霧氣裡隱隱飄散著血似的粉塵。隨著女鬼的疾掠，那些粉塵紛紛揚揚，落在坍塌廢墟里的野草上，一瞬間就腐蝕了。

顏瞳眼見有粉塵落到自己手上和鼻尖上，根本來不及躲避，不一會接觸到的面板就開始有了腐化的跡象。他慌忙找地方躲避，呼吸的時候感覺喉嚨發癢，胸口窒悶，，緊接著就止不住咳嗽起來。

“星星，你的護身咒不管事啊……”蹭到張星陌跟前，顏瞳一邊拍他的肩膀，一邊強忍著咳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