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一分錢地積攢起來,買鉛筆、本子。
為了求學,我幾乎沒有休息過節假日。我儘量抓緊一切時間幫父母親多幹活,以爭取上課時間少受干擾。儘管如此,我每學期還是要請1/3時間的假去推車。
我只好抓緊在推車路上的休息時間,趴在馬路邊樹蔭下自學功課。
在我剛剛以優秀成績考進中學時,母親被板車壓傷癱瘓了。一年後,由於生活所迫,我只好含淚退學;告別了老師和同學,拉起母親留下的板車,擔起了生活的重負。那年,我才15歲。
在我童年、少年的記憶中,沒有公園、玩具、花衣服和好吃的點心、糖果。有的只是勞累、疲倦的生活和困苦的辛酸。但是,在艱難的生活道路上,我沒有沉淪、頹廢。因為,我看到生活中有許多美好的東西,被艱難的磨石砥礪得像金子一般地閃光。也正是這種閃光,不斷照亮我人生的路。
被照亮的人生父親被釋放後,精神萎靡不振,甚至一度絕望。母親用平日從牙縫裡省下的錢,為父親買了一輛板車,勸慰父親說:“別難過,開除了公職咱就拉板車。靠勞動吃飯幹什麼都不醜!”這句話鼓起了父親生活的勇氣,也成為我生活中恪守的信條。
母親不識字,可是她的言行舉動,卻是教誨我如何認識人生的一本書。
60年代初,當我們最飢餓的時候,母親在街道食堂當炊事員。在食堂裡只喝稀粥,把自己的那份窩頭省下來帶給我們吃。儘管她很餓,但從不多拿一個饃回家。她對我們說:“糧食不夠吃,大家都餓。娘多拿一個饃,人家就少吃一個。幹這種事心裡不安哪。”娘樸素的話,使我在飢餓中感覺到,世上還有比窩窩頭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要求得“心安”。
筆。我這個靠割草賣錢買鉛筆的窮孩子,做夢也盼著有支鋼筆。但是,我沒有留下,而是用破衣服仔細拭去了筆上的塵土,小心翼翼地帶到學校交給了老師。娘知道後,高興得一把將我摟在懷裡,給我講了那個“從小偷針、長大偷金的強盜,臨被殺頭前,咬掉了媽媽乳頭”的古老故事。我把它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有一次,我拉板車回家時,順手帶了公家一根捆貨的繩子。父親看到後勃然大怒。他罵道:“你拉了幾年板車,還不懂拉板車的規矩。拉車的拉金子都不興眼紅,你見到一根繩子就動心了,今後還咋做人?!”我把繩子送回去後,心想:爹的話不僅是拉車的規矩,也是做人的規矩。
如果說家庭是我植根的土壤,那麼是學校和老師給了我賴以成長的陽光和雨露。我家裡窮,衣服破舊,上學怕同學笑話。老師結合課文,給我們講了艱苦樸素的故事,從古代賢達講到今日偉人;從革命烈士講到勞動模範。一個個娓娓動聽的故事使我明白了真正的美並不是靠穿著打扮獲得的。從此,我再也不開口向母親要花衣服了。同學們也沒人笑話我的衣服破舊了。
由於家庭困難,父親曾瞞著我,悄悄到學校給我退學。好幾位老師圍著父親勸導他,還有兩位老師專門到我家來開導父親,他們說:你家經濟困難,學費可以少交點。讓孩子幫你推車,可以讓她免上幾門副課,千萬不要讓孩子退學。孩子不僅是你家的,更重要的還是國家的。孩子不僅需要吃飯穿衣,更需要豐富的知識和高尚的情操。老師的苦心終於打動了父親,從此,他再也沒有提出讓我退學。就這樣,老師為我爭取了繼續讀書的機會。
就在我開始思索應該選擇怎樣的人生之路時,母親又用她的鮮血和生命,為我樹立了一支熊熊燃燒的火紅路標。
1971年5月中旬的一天,母親拉板車時,發現一位小夥子從坡上放重車失去了控制,小夥子眼看就要被重車擁倒,車前還有兩個嚇呆了的小孩。娘見後,急忙衝到車前,用肩膀死死頂住車把。小夥子和兩個孩子得救了,母親卻被重車擁倒,1000多斤的重車碾過她的頸骨。從此,身強體壯的母親成了終身癱瘓。十幾年來,母親癱瘓在床,從沒有為此而說過一句後悔的話。有人勸母親:“你是為救人負傷的,應該讓被救者的單位養活你一輩子。”母親總是說:“我已經是個廢人了,還給上級找麻煩幹啥。能把人救出來,比什麼都強。”弟弟、妹妹能夠繼續求學,我主動向爹提出退學。當我離開了帶給我歡樂和理想的學校,離開了諄諄教誨我成長的老師,離開了朝夕相伴的同學們時,我再也忍不住了,兩行熱淚奪眶而出。我雖然非常痛苦,但我可以驕傲地說,我是挺著胸脯走向社會的。因為,我胸前有一枚閃閃發光的共青團團徽。我雖然合上了學校課桌上的書本,卻又翻開了社會這本大書,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