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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相見;僥倖存孤之後,有死而已。’老爺不信,只叫他上來問就是了。”將軍道:“若果然如此,竟是個忍辱存孤的節婦了。我做英雄豪傑的人,哪裡討不出婦女,定要留個節婦為妻?我如今喚他轉來,使你母子夫妻同歸一處,你心下何如?”舒娘子道:“有話在先,決不做腆顏之事,只求一死,以蓋前羞。”將軍道:“你如今死過一次,也可為不食前言了。少刻前夫到了,我自然替你表白。”此時見舒秀才走到,就把他妻子忍辱存孤、事終死節的話,細細述了一遍,又道:“今日從你回去,是我的好意,並不是她的初心。你如今回去,倒是說前妻已死,重娶了一位佳人,好替她起個節婦牌坊,留名後世罷了!”說完這些話就別撥一隻大船,把她所穿的衣服、所用的器皿,盡數搬過船去,做了贈嫁的奩資。這夫妻二人與那三尺之童,一齊拜謝恩人,感頌不遑,繼之以泣。這場義舉是鼎革以來第一件可傳之事,但恨將軍的姓名查訪未確,不敢擅書,僅以“將軍”二字概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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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我樓 第一回 破常戒造屋生兒 插奇標賣身作父

詞雲:

千年劫,偏自我生逢。國破家亡身又辱,不教一事不成空。

極狠是天公!差一念,悔殺也無功。青冢魂多難覓取,黃泉路窄易相逢。難禁麵皮紅!

右調《望江南》此詞乃闖賊南來之際,有人在大路之旁拾得漳煙少許,此詞錄於片紙,即闖賊包煙之物也。拾得之人不解文義,僅謂殘篇斷幅而已。再傳而至文人之手,始知為才婦被擄,自悔**,欲求一死,又慮有腆面目,難見地下之人,進退兩難,存亡交阻,故有此悲憤流連之作。玩第二句,有“國破家亡”一語,不僅是庶民之妻,公卿士大夫之妾,所謂“黃泉路窄易相逢”者,定是個有家有國的人主。彼時京師未破,料不是先帝所幸之人,非藩王之妃即宗室之婦也。貴胄若此,其它可知。能詩善賦,通文達理者若此,其它又可知。所以論人於喪亂之世,要與尋常的論法不同,略其跡而原其心,苟有寸長可取,留心世教者,就不忍一概置之。古語云:“立法不可不嚴,行法不可不耍”古人既有誅心之法,今人就該有原心之條。跡似忠良而心同奸佞,既蒙貶斥於《春秋》;身居異地而心繫所天,宜見褒揚於末世。

誠以古人所重,在此不在彼也。此婦既遭汙辱,宜乎背義忘恩,置既死之人於不問矣;猶能慷慨悲歌,形於筆墨,亦當在可原可赦之條,不得與尋常失節之婦同日而語也。

此段議論,與後面所說之事不甚相關,為什麼敘作引子?只因前後二樓都是說被擄之事,要使觀者稍抑其心,勿施責備之論耳。從來鼎革之世,有一番亂離,就有一番會合。亂離是樁苦事,反有因此得福,不是逢所未逢,就是遇所欲遇者。造物之巧於作緣,往往如此。

卻說宋朝末年,湖廣鄖陽府竹山縣有個鄉間財主,姓尹名厚。他家屢代務農,力崇儉樸,家資滿萬,都是氣力上掙出來,口舌上省下來的。娶妻龐氏,亦系莊家之女,縞衣布裙,躬親杵臼。這一對勤儉夫妻,雖然不務奢華,不喜炫耀,究竟他過的日子比別家不同,到底是豐衣足食。莫說別樣,就是所住的房產,也另是一種氣概。《四書》上有兩句雲:“富潤屋,德潤身。”這個“潤”字,從來讀書之人都不得其解。不必定是起樓造屋,使他煥然一新,方才叫做潤澤;就是荒園一所,茅屋幾間,但使富人住了,就有一種旺氣。此乃時運使然,有莫之為而為者。

若說潤屋的“潤”字是興工動作粉飾出來的,則是潤身的“潤”字也要改頭換面,另造一副形駭,方才叫做潤身;把正心誠意的工夫反認做穿眼鑿眉的學問了,如何使得!尹厚做了一世財主,不曾興工動作。只因婚娶以後再不宜男,知道是陽宅不利,就於祖屋之外另起一座小樓。同鄉之人都當面笑他,道:“盈千滿萬的財主,不起大門大面,蓄了幾年的精力,只造得小樓三間,該替你上個徽號,叫做‘尹小樓’才是。”尹厚聞之甚喜,就拿來做了表德。自從起樓之後,夫妻兩口搬進去做了臥房,就忽然懷起孕來。等到十月滿足,恰好生出個孩子,取名叫做樓生。相貌魁然,易長易大,只可惜腎囊裡面止得一個腎子。小樓聞得人說,獨卵的男人不會生育,將來未必有孫,且保了一代再處。不想到三四歲上,隨著幾個孩童出去嬉耍,晚上回來,不見了一個,恰好是這位財主公郎。彼時正在虎災,人口豬羊時常有失脫,尋了幾日不見,知道落於虎口,夫妻兩個幾不欲生。起先只愁第二代,誰想命輕福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