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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這一整夜,他們面對面地待著,誰也沒有說話。

天明瞭,列車在德國境內某一個車站跟前停住的時候,那個不知姓名的人下了車,隨後,他立在倉門邊說:“請您恕我,夫人,我現在打破了我以前的諾言,但是因為我,您竟缺少了隨從的人,我現在來代替也是應該的。您現在什麼也不短嗎?”

她冷淡地回答道:

“您去給我找個隨身的女傭人來吧。”

他去了。隨後他不見蹤跡了。

等到她下車走入車站的餐室的時候,她卻望見他正在遠處望著她,末後他們都到了芒東。

醫生說到這裡,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才接著說:

某一天,我正在診所裡接待顧客們,忽然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人走進來向我說:

“醫生,我特地來請教您巴樂諾夫伯爵夫人的訊息,她本人固然不認識我,我卻是她丈夫的一個朋友。”

我說:

“她沒有希望了。她是回不了俄國的了。”

這青年人突然嗚咽起來,隨後他站起來,踉踉蹌蹌像一個醉漢似的走了。

當天晚上,我通知這位伯爵夫人,說起有一個不知姓名的人問起她的健康。她像是很受感動,就向我談起我剛才向各位說過的那個故事。末了她還說道:

“我與這個人素不相識,現在竟像是我的影子似地跟著我,我每次出外總碰見他;他用一種古怪的樣子瞧著我,不過從不向我說話。”

想了好一會兒,她接著又說道:

“對呀,我現在可以向您打賭,他就在我的窗子下邊。”她離開了她那張躺椅,走去揭開她的窗幃,果然對我指出了那個在白天找過我的青年人,他正坐在人行道上的一條長凳上抬頭望著那座房子。他望見我們就站起了,頭也不回就走了。

這樣一來,我目擊了一件驚人的和傷心的事,那種屬於兩個絕不相識的人的無言的愛情。

他用一種因為獲救感恩所以至死盡忠的感情去愛她。他懂得我猜著了他的事,每天一定走來問我:“她的病體怎樣?”後來,他看見她日見衰弱和日見面無血色的時候,他竟失聲痛哭了。

她向我說道:“這個古怪人,我只向他說過一次話,然而我卻像已經認識他二十年了。”

後來,他們相遇的時候,她總用一種莊重而又嫵媚的微笑去答覆他的敬禮。她如此無人理落而且自知已經失望,我認為那究竟是幸福的。因為這樣被人用尊敬而且有恆的態度來戀愛,這樣被人用充滿詩意的激情來戀愛,這樣被人用奮不顧身的忠實態度來戀愛,我認為她究竟是幸福的。然而她卻不肯拋棄她的激昂的固執態度,堅決不願接見他,不願曉得他的姓名,不願和他談話。她說過:“不成,不成,那樣一來,可以弄糟這種異常的友誼。我和他應該守著彼此各不相識的地位。”

至於他,他當然也是一個吉訶德先生樣的人,因為他絕不設法和她接近。他始終想堅持從前車倉裡表示過的那個永遠不和她說話的承諾。

時常,在長期的衰弱狀態裡,她從躺椅上站起來,走到窗子跟前略略揭開窗幃去看他是否在那兒,是否在窗子下面。等到她看見他始終安安靜靜坐在長凳上以後,她就帶著嘴唇上的微笑走回來躺下了。

某一天早上十點鐘光景,她死了。我剛好走出她的宅子,他正哭喪著臉兒朝著我走,他已經曉得她的訊息了。

“我想當著您面看她一兩秒鐘。”他說。

我挽著他的胳膊,接著就引他進去了。

等到他走到靈床跟前,隨即握著她的手吻著不肯放,末了他才像是一個傻子似地走了。

醫生說到這兒又沉默了好一會,後來他才接著說:

“在我曉得的鐵路旅行的遭遇當中,這確實是最罕見的。也應當說那兩個人全是痴人當中的最奇怪的。”

一個女客低聲慢氣地說:“那兩個都不像您想象的那般痴癲……他們都是……他們都是……”

但是她沒有再往下說。她已經流眼淚了。於是大家變換了談話的題目去使她平靜下來,因此竟不知道她究竟想說什麼。

'13'米龍老爹

一個月以來,烈日在田地上展開了炙人的火焰。喜笑顏開的生活都在這種火雨下面出現了,綠油油的田野一望無際,蔚藍的天色一直和地平線相接。那些在平原上四處散佈的諾曼底省的田莊,在遠處看來像是一些圍在細而長的山毛櫸樹的圈子裡的小樹林子。然而走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