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梅海泉此番卻分明擺著六親不認的架勢,二人對望一眼,知其間必有緣由,忙不迭使人打探去了。
且說婉玉一直正在楊母房中與紫萱逗弄珍哥兒取樂,她面上笑語晏晏,但心裡卻七上八下如同沸水一般。一時屋中慌慌張張奔進個婆子,請馮夫人和孫夫人到前頭去;一時楊晟之又打發人來送信,告訴她若是旁人問起申時三刻她應如何答對;一時又有小廝來報說大爺犯了官司被巡撫大人拿下送了大獄,老爺氣病暈倒。屋裡一眾女眷登時大亂,人人心中驚惶不定。
楊母慌忙將一眾親戚姐妹們都散了,傳小廝進來問明瞭實情,柳夫人聽罷登時便哭道:“我早就說過,哥兒姐兒們都大了,雖都是親戚,從小一處長起來的,但也不應都同住一個園子,無顧忌湊在一處玩笑,早就該分離開來了我們昊哥兒本就生得好,又有個溫柔的性子,那些人跟蜜蜂見了花蜜似的引逗他,到頭來還怪到昊哥兒頭上”又咬牙道:“我早就看柯家的小蹄子狐媚魘道的不是什麼好貨,亂勾引爺們兒!只可憐昊哥兒”說著又痛哭起來。
楊母亦跟著淚流滿面,今日本是她的生辰,本是一派榮華長春、百富康泰之景,誰想突然間風雲突變,轉眼兒子臥病在床,長孫身陷囹圄,正灑淚之際,忽見碧桃走進來道:“老太太,剛聽婉姑娘說,梅家二爺把珍哥兒抱走了。”
楊母渾身一顫,手中捻著的玉佛珠便“當”一聲摔在了地上。
第十五回【下】
話說楊府裡愁雲慘淡,楊崢病倒在床,急請了大夫去看,楊母身上不好,亦被丫鬟扶著躺回去歇息。柳夫人坐在楊崢病榻前頭抹淚,又喚著“昊哥兒”,哭得如同摘去心肝一般。楊景之一時指揮小丫頭給楊崢煎藥,一時又恐柳夫人哭壞了身子,忙忙碌碌的屋中轉了半晌,忽覺袖子被人一扯,見楊晟之跟他招手,便跟著出了門,站在廊底下。只聽楊晟之道:“二哥,眼下這般亂也不是個法子,前頭還有一眾親戚,後頭還有一眾女眷,如今父親又病了,大哥也下了大獄,全家便是指望二哥了。”
楊景之苦著臉道:“我能有什麼辦法?還是等爹醒了之後再做打算。眼下出了這樣大的事,咱們若是再拿錯了主意,爹定是要責罵的,因此再添了新病症,倒是咱們不孝了。”
楊晟之皺了皺眉頭,暗道:“若是平日裡,我萬不會出言,但這般下去,楊家的臉都要丟盡了。”遂道:“這能有什麼干係?等父親醒過來,怕是黃花菜都涼了。如今不過是暫代父親料理俗務罷了。二哥先命知情的下人一概封口。前頭留下來的親戚友人,此刻還不走的,就是要在楊家留宿了。二哥便跟賓客們說父親身上一時不爽利了,犯了舊疾,請大家莫要見怪,再將人妥善安排住下,橫豎也才七八位,不算多。再請二嫂將女眷們安置了,父親和太太這邊有我顧看著,父親醒來若是知道了也不會怪你。”
楊景之忙道:“你說的極是,我因擔憂爹的病症,竟將這些都忘了。”說完急急忙忙的命人去喚柯穎鸞。
楊晟之素知自己這二哥是個行事顛倒的,需有人在旁邊提攜著,又道:“不如帶了楊順和幾位執事一同去,若出了什麼事也好有個商議。”楊景之亦覺得有理,與柯穎鸞交代了幾句,而後帶著管家和執事匆匆的去了。
楊晟之微微搖頭,又往房中看一眼,見裡頭亂糟糟一片,不由暗自嘆了口氣,緊接著想到婉玉,又將眉頭擰了起來,心想:“剛才在二門外頭,孫志浩那廝說是婉妹引著他到屋裡去的既是婉妹,後來又怎的成了柯穎思?最後竟扯出這樣大的一樁事來!婉妹是個養在深閨裡的女孩兒,絕不能知道這等齷齪事。依我看,許是孫志浩撞破了大哥跟與穎思的姦情,從而心生邪念,趁大哥走了便竄進屋強姦。最後又將事情起因扣在婉妹頭上,呸!下作的黑心秧子!”
楊晟之在心中連連暗罵,忽看見個丫鬟站在院裡的假山後頭對他招手,口中喚道:“三爺,三爺。”
楊晟之走過去一看,見那丫鬟正是怡人。怡人道:“婉姑娘讓我來找三爺。我們姑娘說了,三爺的恩情她記在心上了,這幾日姑娘得了閒便坐下來抄書,給三爺整理了幾部稿子,萬望三爺此次金榜題名,連中三元。”說罷掏出一軸紙卷遞了上去。
楊晟之接過一瞧,只見厚厚的一卷稿紙,上頭盈盈密密寫著小楷,心裡不由又喜又暖,因笑道:“你家姑娘有心了,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你且回去罷。明兒個我去好好謝謝她。”
怡人道:“怕是不行了,剛才我們家太太來了,命家裡的姑娘立即把東西都收拾了,明日五更三點便坐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