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則按身份排席,這些人是排在最後,都擱到了廳堂外的院子裡,但其實這幫人才是這場宴席的重頭。
這裡頭單是富甲一方的都還是小事,可有不少是貴戚們的大小門客,直接沾點親緣、婚約的也佔了一定比例。是以在他們進來之前,皇帝尋了個藉口到後頭的小廳去,慢悠悠地飲著一盞茶緩神,心裡頭一回真真正正地覺得,應付這些在各處地面上有權有勢的人,比端坐朝堂料理那些看起來更大的事情要難多了。
一刻後,皇帝回到宴上,先召進來的,是當地坐得最穩的幾個。
這幾個鄉紳大多產業不小,家裡也有那麼一兩個做官的。名聲還都不差,災年施粥啦、捐米捐銀啦這些事都常做。
幾人施完大禮,皇帝吩咐賜坐,他們就一個個感激不盡的樣子。而後小聊一番氣氛融洽,說的話題不疼不癢,基本全圍繞著覃州的風土人情來聊。
之後,見興致推上去了,幾人噙著笑互相看看,最年輕的那個又往外看看。
這目光傳遞壓根沒想避人,皇帝和各位藩王都看在眼裡,但人家不主動說,他們便也不問。皇帝只稍掃了陳冀江一眼,意思是讓外頭的人注意點,若是這幫鄉紳想給獻個民俗的絕活……比如雜耍什麼的……那就免了!太毀氣氛!
上回南巡時又不是沒見過!用著膳聊得正和氣呢,那邊生吞長劍什麼的來了——倒不是說不好,謝昭也承認那真是絕活。只能說這些鄉紳見過的世面還是少,不太會辦事。
於是陳冀江趕緊往門口遞了個目光,徐世水一直在那兒候著,一見就懂了,立刻折出去查探。
遙遙的,看見底下的幾個師弟領了一班姑娘過來。都是十五六的年歲,各各生的水靈,看儀態……好像還不是亂來的姑娘,而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徐世水一瞧:壞了!這是要往龍榻上送人啊!
平日裡不是大事,上回南巡也有人送,陛下也帶回去兩個擱進後宮了——老實說,裡頭的陛下和各位殿下都是頂金貴的人,天底下的漂亮姑娘他們打算都斂了去,那都不能說不對。
可現在不一樣!
上回南巡之前,阮氏那還就是個小姑娘,陛下對她沒那個心思。可現在,不僅阮氏長大了、跟了陛下了、在後宮一枝獨秀了……眼下她還有著孕吶!
徐世水和他師父心裡都存著那麼個影子,知道雪梨是個小醋罈子——這個也就是陛下不怪罪,但誰都看得出來她不樂意!
可現在——她不樂意不要緊,她自己又不能侍君,陛下都憋了多少天了!
那這些送到眼前的……
徐世水心裡頭直抽冷氣,把走在最前頭的師弟拽到一邊,一巴掌就抽過去了:“怎麼沒給回了?!”
“哎呦哥哥……”那宦官心裡這個冤,捂著臉道,“這怎麼回?獻給陛下和各位殿下的人,一個個出身又都不差,咱哪兒敢擅自做主啊!”
徐世水氣得夠嗆,可事已至此也沒別的轍了。
他想了想,師父要他看一件事顧全域性……
徐世水一咬牙:“去!去給阮娘子挪個新住處!把這事瞞好了!如若阮娘子為這個動了胎氣,我親手扒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