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猶如魔鬼一般將城市籠罩,死亡的氤氳瀰漫在城市上空,大街小巷裡,皆是死去的市民,那些殘屍,在幽暗月光的照耀下微微爬動著。
斷裂的手臂張開手指一點點向前爬去,卻在路上遭遇鼠群,被成群結隊的老鼠啃咬,只剩下一灘血肉模糊的骨頭。
忽然間,遠處的街道盡頭,傳來了陣陣幽冥般的吟唱。教堂的鐘聲下,死去的居民紛紛站了起來,它們的眼睛裡燃燒著紅色的鬼火,它們的身軀殘破不全,只是拖著腐爛的內臟在前行。
倖存的居民躲在教堂的廢墟之下,祈禱著諸神的援救。然而,沒有神明的庇護。沒有任何軍隊進駐這座城市。等待人們的,只有絕望。
手中的大劍失去了往日的光澤,身上的鎧甲變得無比沉重,幾乎要將自己勒死在其中。羅德大口喘息著,憤怒讓他破口大吼。終於,聲音衝出喉嚨的一瞬間,自己清醒了。
這並非現實,只是一場噩夢,虛驚一場而已。
羅德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珠,從床榻上起身,開啟窗戶,冰冷的寒氣緩緩襲來。夜色下,厄侖格拉德平靜而安詳。被隔離的街區一片死寂,黑暗籠罩了那裡,沒有任何光踏足。而在那些被輕微感染的街區裡,巡夜人正提著燈籠來回巡邏,醫院和教堂徹夜燈火通明,基斯里夫全境內的醫生和醫護人員正源源不斷被運往這裡。
還有那些拿了錢的志願者……也正透過沙皇大道源源不斷的從首都趕來此處。
此情此景,讓羅德感到了一絲慶幸。自己還好趕到了,在疫情大爆發之前趕到了。否則,以這場鼠疫蔓延的速度,再晚一個月,疫情將蔓延至基斯里夫全境。那時候,不用外部力量,瘟疫就足以將這個剛剛建立的王國再次摧毀。
自己應該感到慶幸的,刀尖上的舞蹈,如今,步步險棋,卻沒有崩盤。
咚咚咚……
陣陣敲門聲從木門外傳來。塞爾塔一身武裝將一位女醫生護送到了房前。透過火光,羅德看清了那張臉——是萊安娜。
“我先下去了。”
諾斯卡衛隊大隊長塞爾塔識趣的說到。
羅德使了使眼色,表示可以了。
萊安娜摘下斗篷,走進屋內。羅德則走上去,將木門虛掩著。
“說吧,治療的進展怎麼樣?”
羅德關切的問到,順手給女祭司倒了一杯水果酒。
“毫無進展……”
萊安娜疲憊的說到。她的秀髮變得乾枯而毛躁,以往就消瘦的臉龐變得更加憔悴了。羅德不擔心她的意志,只是擔心她的身體。凡人的軀體都是有上限的。她不可能無休無止的工作下去,否則,還沒等疫情結束,她就先倒下了。
“你應該多休息……”
羅德插話到,本想伸手揭開萊安娜額前的碎髮,看清她的精神狀態。但是,出於禮節,羅德伸到半空中的手又停下了。紳士風度,是這個王國重視卻又失去的。自己作為這個王國的精神領袖,本應該做得更好一些。再說,卡洛琳還在基斯里夫坐鎮,協助丹尼斯管理穩定這個國家。
“我們都試過了,各種辦法……各種藥材……但是……依舊沒有找到治療這種疾病的辦法。冰椒,冰椒混合動物的奶水,可以緩解。但也只是緩解,感染者的病情依舊會一天天加重。最後身體內臟還是會腐爛溶解。我們還向女神祈禱,但是,神蹟極少……似乎這裡的一切被她遺忘了……”
萊安娜跳過眼前男人的關心,聊起了工作。這原本就是她的職責所在,甚至,是她的寄託所在。
有那麼一瞬間,失落與慶幸同時掠過心頭。失落的是,那個愛了自己多年的女人,終於釋懷放下了。而慶幸的同樣是,自己沒有再給她帶來更多的傷害。
火光下,羅德笑了笑,回到——
“你們用治療鼠熱症的方法治療鼠疫,當然不能取得什麼根本性的療效。這應該只是旁擊側敲,能夠緩解,已經是幸運的了。至於神明……不要懷疑他們……只是,每個神明的力量都是有限的。他們會做他們認為對的事,我們無權干涉,更無權懷疑他們。或許,他們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凡人又怎麼可能知道神明在想什麼,做什麼呢?”
女祭司認真的點了點頭。
“已經感染嚴重的患者,就不要再管了。不是不盡責,不是不憐憫。而是我們無能為力了。最多就是續命……但是,被續命的過程或許對於他們來說,才是折磨。那些手腳腐爛,身體浮腫的病人,他們每時每刻都在倍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