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帝坐直了身子,細細端詳著面前的幾人,開口道:“鄭氏撫琴,技藝情感俱佳,不知師從何人?”
鄭良娣沉浸在自己方才的失誤中,不妨被明安帝文化,戰戰兢兢答道:“內教坊的石先生。”
石老是夏國內數一數二的琴中聖手,得石老之指點,無怪乎鄭良娣小小年紀卻技藝高超。
明安帝喝了口茶,嘆道:“確然得了他真傳,可惜到底年輕了些,心境不穩。”說罷又看向姜懷信:“日後給你婦人再準備張好琴。”
姜懷信躬身應諾。
明安帝遂又望向申屠驍,讚賞道:“申屠殿下好琴藝!殿下之琴藝,莫說涼國,便是在我夏國之土,也著實難得。”
!!!
只論鄭氏之不足而讚賞申屠驍,明安帝這話,分明是為這場比試定了錘!
穆清看見宋修遠掩在袖中的手突然握緊,心底泛酸。
若真真論起來,鄭良娣能在斷了一弦後將下闋第一段奏完,極是不易。相較於之前的比試與她的狀態,這個失誤委實算不得什麼。
究竟為什麼,明安帝要判定她輸了呢?
這一輸,瑜公主便再無可能不嫁申屠驍!
☆、往來
穆清訕訕地跟著宋修遠出了相輝樓,還未走下高臺,便被一位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宮人攔住了去路:“太子妃殿下有請,請夫人這便隨婢子去往東宮,轎輦已備好了。”
這位宮人著了紺青宮袍,端的是一副恭恭敬敬之態,只是嘴裡說的話卻又帶了一股高傲之氣,不容辯駁,讓穆清想婉拒都不行。
穆清正欲開口應下,這時宋修遠卻向前微微邁開一步,將穆清不著痕跡地擋在身後,垂眸看著躬身的宮人:“不知殿下尋內子所謂何事?”
從海棠口中,宋修遠對於半年前的中秋宴之事知曉得分毫不差,亦察覺出太子妃對穆清莫名的刻意針對。今日東宮並無筵席,此時他只覺周墨獨獨請了穆清入東宮,絕非好事。
“婢子不敢妄自揣度殿下的心事。”未料這宮人對著宋修遠微顯的戾氣,竟絲毫不退縮。
穆清片刻前已換上了朝服,將舞衣交由趙姬帶回了內教坊。見此場景,她走到宋修遠身側,在廣袖的遮掩下伸手牽住了宋修遠,對著他輕道:“無事。”
宋修遠詫異於穆清的舉動,回頭看著她,神情若有所思。
穆清遂又笑著上前,朝那宮人道:“那便勞煩姑姑帶路了。”
鄭良娣帶著身邊的宮娥,正站在自己的車輦前等著穆清。見穆清跟在宮人身後款款行來,上前與穆清互相見禮,柔聲道:“方才多謝夫人照拂。”
穆清回之以一笑,眼角餘風卻瞟見那位著了紺青宮袍的宮人眉頭微皺。
鄭良娣亦瞧見了,朝穆清道:“夫人與我同行,車輦便在我後頭。事不宜遲,這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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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八月十五中秋宴後,穆清便甚少與太子妃周墨有所交集,但在為數不多的宮宴上,太子妃卻時常在言談之中提及她,只是字裡行間流露出的態度又與薛後大相徑庭。
薛後尚且能夠顧忌她的和親身份而給她一份薄面,但是太子妃卻全然不同,言語張揚,毫不遮掩對她的輕視與不喜。
初時,穆清只以為是因為自己學識淺薄,沒能夠誦出連垂髫小兒都能背完整的詩三百,故而徒惹太子妃輕蔑,只是後來細細思索,能入主東宮的太子妃,怎可能因為區區半首《月出》便敵視她?
是了,太子妃對她的不喜,帶著一絲淡淡的敵意,太過明顯,亦太過莫名。只恐今日的邀約,又會是一場鴻門宴。
穆清知曉方才宋修遠攔下宮人,便是不想讓她在東宮遇到旁生枝節的么蛾子,但是若她只是一味躲在宋修遠身後,她又如何知曉太子妃的敵意究竟從何而來?
並非她在意太子妃對自己的態度,時人對自己的風評,只是倘若她只知曉躲避,又如何能夠站在宋修遠身邊,擔起鎮威侯夫人這樣一個名頭?
正思忖著,車輦停了下來,東宮到了。
東宮與皇宮之間以通訓門相連。過了通訓門,再由南向北過嘉德門、崇教門,經三大殿,再過一道宜秋宮門,便是鄭良娣的宜秋宮。
鄭良娣一下車便回了自己的寢宮,穆清則由方才的那位宮人領著,到了太子妃的承恩殿。
守在殿前的便是穆清從前在中秋宴上見到的柳依,宮人與柳依見禮後便退下了,剩下柳依領著穆清與青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