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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分,淚流滿面。因為這時的錠者和日本士兵,誰也不知道———或者說永遠也不會知道息式白小姐深深愛戀著的一個男友,正是已被日軍當作戰俘看押起來的一位美國海軍陸戰隊隊員。

錠者低聲咒罵著,命日本士兵重新將箱子封好,然後在倉庫監工的監督下,將箱子擱回原處。

也許是眼前的事實激怒了錠者,他不打算再聽從息式白小姐的胡言亂語了。他感到這位漂亮的小姐對他總是敬而遠之,並無誠意可言,既然如此,還指望她什麼呢?他開始下令,讓4個日本士兵把美國人的箱子挨個開啟,逐一搜查,直到最後一個為止。

於是,在錠者的親自帶領下,4個日本士兵赤膊上陣,揮汗如雨,幾十個箱子開啟、封死,再開啟、再封死,直至最後一個。然而,所有展開在錠者面前的,依然是些衣服、書籍、兒童玩具等亂七八糟的東西,而“北京人”最終還是以“避而不見”的方式拒絕了日本人的“來訪”。

錠者長嘆一聲,一下蹲在了地上。

或許是倉庫的沉悶,或許是由於錠者內心的悲切與恐懼,儘管外面飄落著零星的雪花,錠者的額頭還是沁出了點點汗珠。

錠者望望滿庫的物資,又望望息式白小姐,仍不死心地說:“息式白小姐,你說,從秦皇島運來的美國人的東西,有沒有可能混入了其他的貨堆之中?”

“也許吧。”息式白安慰地說。

“我看有這個可能。這樣,明天我再多找些人,將這個倉庫中所有的行李箱全部搜查一遍。”

“隨你的便,但願您能交上好運。”息式白小姐不冷不熱地說。

隨後的兩天,日本士兵在錠者的指揮下,又對天津瑞士總庫的所有行李箱、包裝箱,進行了無一遺漏的開蓋搜查。但還是沒有找見“北京人”的影子。錠者破釜沉舟,孤注一擲,又下令將倉庫的每一個角落認認真真、仔仔細細搜查了一遍。但,還是沒有結果。

錠者徹底絕望了。

在返回北京的列車上,錠者心情沮喪,神色恍惚,一言不發,只顧埋頭一根接一根地抽菸;濃重的煙霧掩遮著他那張蠟黃的臉,使息式白覺得眼前坐著的這位著名“偵探”,似乎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尊被人供奉已久的泥像。可惜的是,這位大日本帝國一流的偵探,終於在“北京人”事件上黔驢技窮了,陷入了從未有過的失敗的痛苦之中。

列車鳴叫著駛進了北平車站。

錠者和息式白剛走出站口,就看到廣場上擠滿了美國海軍陸戰隊的官兵,而四周則是日軍荷槍站立,正押送著美軍向站內湧去。息式白沒敢在此久留,儘管她很想弄清這幫美國兵的去向,但出於安全考慮,她與錠者匆匆分手後,便找了一輛人力車,回到了協和醫學院的住處。

第二天,北平《晨報》報道了一則訊息:《駐平美海軍陸戰隊轉往上海江灣戰俘營,昨日已從北平前門車站登車起程》。在這條醒目的標題下,還配有大幅照片,顯示出在日軍的彈壓下,美海軍陸戰隊登車的情景。息式白小姐這才搞清楚,昨天在車站見到的美國海軍陸戰隊的去向。

就在息式白小姐在住處閱讀《晨報》,並替美國海軍陸戰隊的命運擔憂———準確地說是替她深深愛戀著的那位陸戰隊員的命運擔憂的時候,在西城一座華麗的別墅裡,大日本帝國的著名偵探錠者,卻正在悄無聲息地一步步朝著死神走去……

錠者回到住處,一反常態,既不忙著洗手吃飯,也不像以前那樣馬上忙著向他的上司彙報搜查“北京人”的情況,而是端端正正地坐於桌前,而後慢慢靜下心來,開始撰寫一份關於尋找“北京人”經過的《備忘錄》。

這個計劃在他從天津返回北平的列車上就已想好了。從東京來北平之前,他沒有想到“北京人”的搜尋會如此艱難———其實,到目前為止,他也並未認為這件事就算得上有多麼的艱難,只是戰爭所造成的特殊環境和特殊氛圍,使這件事情變得複雜了,棘手了,也不可能有任何結果了。當然,他也不得不承認,他最終沒有保持住一個大偵探遇事不驚的風度,而不得不像一隻暈了頭的蒼蠅一樣毫無目標地傻撞起來,以致如此快速地敗下陣來。而這有辱大日本帝國和天皇本人賦予的重大使命的失敗,對於他來說將意味著生命的到此終結。他深深感到,“自己的失敗有辱天皇和大日本皇軍的聖潔,有辱自己作為日本帝國一流偵探的聲名,惟有一死,方能清洗掉所犯下的罪過。”

於是,他將在一夜之間所寫成的《備忘錄》密封好,交給一位侍從,命他務必親自轉交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