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憲依舊冷笑道:“增加人手可以,但不能光是給戶部增加!還有,方才阮尚書所說的很多事情,也不是你們戶部負責的,比如魚鱗冊和黃冊,地方衙門就負擔了許多,你們不過是收上來,藏起來罷了,能用幾個人?”
“胡說!編戶齊民,均分田畝,這是最緊要的事情,每一縣的圖冊,我都要親自過問,仔細核實,豈能容你胡言亂語?”
……
這幫人你來我往,吵成了一團。
像宋濂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跟傻了一樣。
不就是統一財權嗎?
怎麼就這麼多爭論?
他們每個人講的,都有那麼一點道理,可是都放在一起,就成了一鍋粥,亂七八糟的,到底該聽誰的?
大傢伙也莫衷一是。
李善長的老臉越來越黑,他現在根本不敢回頭看朱元璋,因為他清楚,此刻的老朱已經在爆發邊緣了。
這幫混球,你們就不能有點腦子?
都什麼時候,還只顧為了私利爭奪?
阮弘道說得再好聽,歸結起來,不還是要擴權嗎?甚至要比肩三司使,說白了就是跟自己分庭抗禮。
其餘眾人都不願意看到戶部膨脹,就紛紛扯後腿。
大約就是一筐螃蟹,有一個想逃出去,結果被其他螃蟹鉗住,一個接著一個,誰也別想跑了。
這就是官場,天生有種穩定的傾向,想要單純靠著蠻力破局,幾乎是不可能的。
李善長簡直腦袋都大了,他生怕下一秒朱元璋就爆發了,然後他就為了這幫混賬東西買單頂雷!
就在這個要命的關頭,張希孟突然笑了,這一下幾乎是春風化雨,一下子笑到了李善長的心坎上。
“張相,你有什麼高見,趕快說吧!大傢伙都聽聽著呢!”
其他人也果然停下來,看著張希孟。
“要讓我說,統一財權,是防止政出多門,是想提升效率,減少弊端……結果什麼措施都沒拿出來,就嚷嚷著增加人手,擴充權柄,如此當真能統一財權,釐清稅賦?我看未必吧!”
這幾句話出口,阮弘道的氣勢就下去了大半,甚至有些惶恐不安。
他的這點伎倆就這麼被點破了,張希孟還真是不留情啊!
張希孟頓了頓,又道:“還是先說下糧長……我以為日後或可以討論,但是在一統天下之前,不可以廢除。糧長來自民間,是百姓推選,他們不但肩負著運輸糧食的重任,還是民情上達的通道。我們力主均田,其中有一項優勢,就是能夠調動百姓,降低治理難度,節省開支……說直白點,就是讓老百姓主動完糧納稅,用不著我們安排那麼多人,跑去鄉村催收。放棄糧長,增加官吏,要增加多少?三倍五倍?還是十倍八倍?”
張希孟再度把矛頭對準了阮弘道,徹底將這位戶部尚書弄沒脾氣了。
“糧長制不能動,向各地解送稅糧,不免出現令出多門,地方截留,甚至是貪贓枉法等等情形……我的意思,是不是可以專門設立一個衙門,負責稽核統計所有稅糧……我們暫時做不到戶部總收總支,但是對於整體田賦情況,要有個準確把握。如今也方便主公和中書省決斷!”
這個設想說出來,朱元璋先是眼前一亮。
其實他主張統一財權,也是見商賈官吏勾結,能夠輕易貪贓枉法,下面的普通百姓,還有各地糧長,都顯得太無力了。
如果有一個衙門,能夠監督所有的稅糧,不論戶部還是地方,都有個準確的情況,能讓自己暫時安心,這就很好了。
畢竟確如阮弘道抱怨的那樣,戶部當真扛不起來統一財稅的職責。
這需要徹徹底底的改革,把整個官制都給調整了。
但是眼下火候還不到,說白了,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多餘出來的錢糧,還是要養兵為先。
說到底,還是張先生明白咱的心思,其他人都是添亂……
“李先生,你的張先生的意思如何?”
李善長慌忙道:“張相所言極是,臣以為甚是妥當。”現在的李善長,哪裡還有反駁張希孟的心思,不管他提出什麼離譜兒的建議,李善長都只有雙手贊成的份兒。
朱元璋也總算稍微寬慰了一些,“既然如此,你們兩位就商議一下,新的衙門叫什麼,主要負責什麼,由誰來負責,三天之後交給咱……還有,那個王家不要留了,這等蛀蟲多活一天,就會有更多的官吏被他們收買!對待毒瘤,就要果斷明快!”
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