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炎炎似火燒的夏天,針工局的宮婢小雁滿頭大汗地趴在一個紅泥小火爐的旁邊,拿著一根黑黢黢的竹管子不停地朝著紅泥小火爐下方的洞口裡,鼓著腮幫子吹氣。
整個破敗又蛛網密佈的靜謐院子裡,只能夠聽到她急促的喘息聲和火爐上方藥罐藥汁沸騰後的咕嚕聲。
小雁對這一罐藥很看重,因為這是她費了不少銀錢,好說歹說才從太醫院裡的一位才上任沒多久的小太醫那裡討來的。
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當真能如太醫所誇讚的那樣,一碗見效。
小雁一邊在心裡嘀咕,一邊將期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定格在那散發著嗆鼻味道的藥罐上,她的嘴巴也沒閒著的一直對著竹管一次又一次的吹氣。
沒辦法,這罐藥必須用大火來熬,可是這冷宮裡條件有限,又因為她家娘娘的緣故,被人盯得很緊,如果讓外面的人知道她家娘娘生了病……她都不敢想那些惡毒的女人會怎樣對付她家主子。
為了以防萬一,她只能用這樣的笨辦法。
幸好這冷宮地處偏僻,罕有人來,又廢棄了不少屋宇和傢什,她才勉強湊齊了自己面前這一堆東西,能夠為她家娘娘熬上一碗希望能夠起到效用的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腮幫子都酸得厲害的小雁按照那小太醫的吩咐仔細觀察了一下藥罐裡藥汁的變化,低低吁了口氣,重新把蓋子闔上,然後走到旁邊的一個大水缸面前,先用葫蘆瓢往一個小木盆裡倒了點水,匆匆洗了個臉、淨了個手,然後又用葫蘆瓢舀了整整一銅盆被烈日曬得熱乎的都有些滾燙的水出來,端著進了這院子裡最好的一間寢臥內。
在寢臥裡有一張瘸了腿又被石頭壘起來的美人榻。
榻上躺了一個神情憔悴面色蠟黃的貴婦人。
她雖然穿著已經過時了的衣物,但是眉眼之間卻自有一股子讓人無法忽略的凜然風華。
小雁一看到美人榻上的貴婦人眼眶就止不住地就是一澀。
她把銅盆放在旁邊的一張嵌了瓷心,但是中間已經有了無數條裂紋的圓墩上,然後絞了帕子,細心地給貴婦人擦起了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的動作很輕柔,也很細心。
在給貴婦人淨了臉以後,她又陸陸續續的給她擦了身,換了貼身的衣物,如此有條不紊地做完了這一切,她才重新回到那紅泥小火爐旁,把早已經溫好了的藥液放入一個檀木製作的小托盤裡,輕手輕腳地再次進了寢臥,臉上表情頗有幾分不忍地輕輕推醒了貴婦人。
貴婦人似乎並沒有睡沉,小雁一推,她就睜開了眼睛。
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空茫,那是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空茫。
不過這種空茫很快就被她一點點的收斂起來,重新化作了一口無波無瀾的枯井。
這樣的貴婦人讓小雁的眼眶止不住又有些發紅,她勉強定了定神,對貴婦人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娘娘,時辰不早了,你該吃藥了。”她一邊說一邊把托盤端了過來,用勺子淺淺撥動了兩下還泛著熱氣的藥汁,輕輕舀了一勺就要送到貴婦人的嘴裡。
貴婦人下意識地輕蹙了下眉頭,直接從小雁的手裡端過了湯藥,“本宮自己來。”
她一邊說,一邊在小雁有些驚訝的目光中,將小雁手裡的湯藥端了過來,不著痕跡地輕輕嗅聞了兩下,然後一飲而盡。
在自家娘娘身邊服侍了這麼多年,就沒見她哪一次喝藥喝得如此痛快的小雁真的是倍感驚奇,不過她並沒有把這種驚奇表露出來,畢竟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娘娘在言行舉止上會出現一些細微的轉變也很正常。
眼瞅著貴婦人把藥一飲而盡以後,小雁又趕忙從自己的袖袋裡摸出一小油紙包的綠豆糕出來,讓貴婦人甜甜嘴。
在把這包綠豆糕遞給貴婦人的時候,小雁臉上滿滿地都是羞慚之色,“對不起,娘娘,奴婢只能夠為您弄到這個,讓您受委屈了。”
貴婦人嘴角彎起一個自嘲地弧度,“本宮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麼窮講究的?能夠有就算不錯了,小雁,你有心了。”
小雁被貴婦人的誇獎弄得整個人都有些面紅耳赤。
她臉上神情很是羞窘地擺了擺手,用充滿尊敬的眼神看著貴婦人道:“娘娘您可千萬別這麼說,奴婢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想了想,又有些猶豫地補充,“娘娘,奴婢說句斗膽的話,聖上雖然暫時把您……把您送入了冷宮,但是……但是太子殿下還在呢,就算是看在太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