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功夫之前,她的屋子裡。
她自床底拖出厚重的箱子,帶出些灰塵來:“你要松風去取的第二個匣子裡,不是什麼茶葉吧?”
零稚的笑意味不明:“當然是茶葉。聖女怎會這樣想我?”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上——好——的碧雲天’這幾個字,絕不會堂而皇之出現在掌管絕雲派財務大權之人口中。看來師兄是預備現下便動手了。”
“聖女真是聰慧過人,果然配得這解藥,”他自腰間取出一顆藥丸,捻在指尖,“收好了,整個絕雲派只此一粒。”
“四個人,一粒解藥?!松風你也不放過?”她的聲音不由提高了些許。
她自然知曉他狠辣,多年情義的師兄弟也可毫不猶疑拔劍解決,更何況是個外人?可如今,松風和她,與他都是一條船上之人,利益相關。
“他曉得你我太多事,一併料理了正好。”他答得輕飄飄,好似殺雞宰鴨一般尋常。
他看她不作聲,笑一聲:“怎麼,你不會捨不得吧?”
她撇清:“只是覺著他有用,可拉攏罷了。”
她這話並不合他意,零稚反而以過來人之態教育起她來:“師妹此言差矣,有用之人自然需得拉攏,只是別喂大了狼崽子。”
她忍不住輕嘁一聲:“狼崽子?看來零稚師兄很有心得。三位師兄……就是裘師父喂大的狼崽子吧。”
零稚笑:“就喜歡跟聖女聊天兒。”
丹藥捏在零稚指尖,梁驚雪伸手去取,他卻猝然攥緊掌心,收回。
“聖女……”他頓了一頓,平靜的眼眸中透出難察的晦光,“確定……咱們才是一條船上的吧?”
她盯著他不說話,蹙眉壓眼,不免對他的戲弄生出幾分怒意。
半晌。
他破開個笑臉,老老實實將藥丸放在她掌心:“開個玩笑,莫當真。”
她望著掌心裡黑黢黢的藥丸,眯起眼睛看他,反問:“我憑什麼信你?你若拿個假藥來誆我,我三人豈不被你一鍋端?兔死狗烹的道理,我還是曉得的。”
零稚直勾勾的目光釘在她臉上,自上而下似流水般貪婪淌過,最終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之上,忽然爆發出大笑,笑得她毛骨悚然,更不知何解。
笑了好一會兒,他才伸出根手指,試圖抹去她額角方才在床底蹭上的灰:
“聖女啊聖女,我可不像我那個伊闖大師兄那般粗魯,敝人平日慣是憐香惜玉的。你該慶幸自己是個女人,還是個漂亮的女人,否則,我恐怕真會給你一顆毒藥,送你們三人整整齊齊上西天。”
梁驚雪退後一步,靈巧躲開,蹙起的眉絲毫不掩飾厭惡:“那我還真要謝謝二師兄不殺之恩了。”
“不必見外。如今絕雲派上下,除去那流放在外的龍掌門,論資排輩你我是最得勢之人,更是嫡親的師兄妹,我若不照應你,誰來照應?”
她並不答他這令人作嘔的話,只是捏著藥丸。零稚反倒催促起來:“怎麼,還是不信師兄?怕我害你?也罷,那藥丸還我。今日之事作罷,那茶待會兒尋機揚了。”
“我麼,向來嘴上沒把門,若是萬一待會兒打得興起,同師父說道說道你那青梅竹馬的畫師來,聖女莫要怪罪。”
他嘴角的笑這回倒極是坦蕩。
於是,她袖下捻著的藥丸在他的注視之下送入口中:“多謝師兄饋贈,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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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零稚親自倒了水,將壺拿去一邊的爐子上燒著,托盤與杯盞也擱去一邊,安靜擺著。
爐火釋放著熱量,綿綿不絕。
壺蓋被熱氣頂起,喋喋不休。
桌上廝殺正酣。
“二餅。”松風熟練打出一張,見下家的梁驚雪正神遊天外,手肘碰了碰,小聲提醒道,“聖女,聖女……”
她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啊,是……該我了。”
抓了一張,指腹一捻,又怔怔打出去:“東風。”
她手還沒抽離,便被零稚接下,將面前十三張牌推開,粗礪的手指敲敲那張東風,暢意笑了:“胡了。師妹,今日我這十三么萬事俱備,只欠你這東風啊。”
她哦哦兩聲勉強應著,推散了牌,如打太極一般洗著,心神不定的模樣被裘海升敏銳捕捉。
爐子上的壺蓋忽而大跳起,松風識相地起身去倒茶。一道道弧線各自拉滿,白煙氤氳著清苦的茶香。
天青的茶盞好生擱在她手邊,澄黃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