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去柴房,將襄靈從前做的竹拖車拉了出來,從前是她做來拉柴的。
這竹拖車極是簡易,一根粗麻繩掛在雙肩,板面是一片片發黃的毛竹,由麻繩連綴而成,底下的車輪則是粗細相同的竹輪,她試了試麻繩,還好沒腐,拉著呂茶走個二十多里應當沒問題。
她將呂茶挪上去,正面朝上,又覆上厚厚氈布蓋嚴實,以麻繩固定好,便踏上了這條未必有歸途的路。
今日雖未見太陽,可風裡卻盪漾著暖意,待行至城門,她已然走得口乾舌燥。
城門值守巡防往常是由將軍府所管,這兩日已由越郡王手下接管,她拖著一架蓋著氈布的寬闊拖車靠近,極是引人注意,很快便被攔在城門外。
官兵圍來盤問:“氈布蓋著的,所為何物!”
她見四周漸漸圍來百姓,這才高聲道:“此乃殺害嘉平郡主的罪犯,我於昨夜抓獲,特來送交官府,告慰郡主在天之靈!”
百姓近日裡也聽得嘉平郡主不少傳言,不知嘉平郡主死訊真假,官府又按著不言,她這般高聲,頓時引來更多人圍觀。
官兵聞言,喝道:“你又是何人?你說是嫌犯便是嫌犯?”
她從容一笑,清晰鎮定吐字:“我乃定遠將軍李焉識之妻,梁驚雪。”
官兵當即拔刀:“夢粱皆知,李將軍尚未娶妻,你又是哪裡來的江湖騙子!”
她取下腰間令牌,舉至那人面前:“將軍府內能持有此物的女子,不過我一人而已。你說,我到底是不是江湖騙子。”
官兵看向令牌,目光又落在氈布外露出的頭髮,犯了難,思忖後道:“我等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夫人莫怪,此犯便交由我等看管,請夫人回府吧。”幾人便要上前奪她拖車。
她倏然拔劍,一道劍氣橫掃,喝退上前來人,厲聲道:“不可,此犯武藝高強,唯我可擒。如今只是暈厥,倘若交由各位,再逃了,豈不是叫嘉平郡主含冤而終,事關皇家,各位又擔得起罪責嗎!”
來人見她一臉鎮定,煞有介事,更是威嚴,被她唬住,雖圍住了她,卻不知如何裁定。
一名領頭見四周百姓越圍越多,道:“招搖過市怕是引得百姓側目,還請夫人由我等護送,走小道回府衙,如何?”
她道:“我倒是也想,只是這拖車過於寬敞,進不得巷道轉角,還請各位莫要在城門前耽擱,引得更多百姓圍觀。”
說罷,便無視眾人,拖起拖車徑自行進,竟也無人敢攔。
領頭的對手下耳語幾句,幾人向前跑去,趕在她前頭先行驅散百姓,勢必要將此事壓下。
她冷哼一聲,踏入城門後便高聲道:“押送殺害嘉平郡主罪犯回府,此犯兇惡異常,閒雜人等莫要圍觀!”
百姓原先已被驅趕,聽及此言便又一窩蜂的圍上來,非要來湊個熱鬧。官兵人手不足,很快便被衝散。
為首的官兵當即命人急報回府。
城門距離府衙不遠,她卻假借人多走錯路,多繞了半圈,引得更多百姓追隨湊熱鬧。
街上此時正是人聲鼎沸的時候,都要來聽聽這一八卦,究竟是怎樣的匪徒能殺害郡主,又被這女子生擒,這女子又究竟何人。
待至府衙大門前,已有一大隊官兵候著,意圖接手此犯。
已是春末,衣裳輕薄,麻繩勒得嵌入她手臂,肩背肌膚之中,已然磨紅磨破面板,此刻她卻不肯放手,堅持將拖車拉至正門口。她擦去額上汗珠,繼而轉身向百姓道:
“各位父老鄉親,我乃定遠將軍之妻梁驚雪。前日夜間,府衙來人將我夫——定遠將軍李焉識押至府衙,言稱他乃殺害嘉平郡主真兇,施以極刑,今日,我已擒獲真兇,送交府衙,還請明鑑,放還蒙冤之人!”
言罷,她跪在呂茶的屍體旁,向著府衙重重拜了一拜。
百姓之間頓時騷動異常。
“郡主真死了啊,這一家子哦……嘖嘖。”
“真是沒想到林謙文這事兒還有後續。”
“將軍給抓起來了啊,就說這兩日怎麼沒看見將軍府上巡街的,昨兒打架偷雞摸狗的可不少。”
“嗐,我就說半夜聽見街上轟隆隆響,原來是去抓將軍的。”
“就是,你沒看將軍府這兩日大門緊閉嗎?”
“誒,不對啊,這將軍的妻子不是才過世的嗎,怎麼又冒出來一個?”
“真死假死,還是又找了一個啊?”
“我先送孩子去書院,馬上就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