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腦登時如同炸了一般。
全身的經脈都在蠕動,血液在燒,在沸騰,在噴湧,氣息在體內胡亂遊走,好像有一把火在燒著他的魂,他燒紅了眼睛,燒紅了臉,燒遍了全身。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不由自主,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血。
甜甜的,鹹鹹的,散發著鐵鏽肉腥味兒的,勾起他極度飢渴的血。
不,我不能出去!
我不能傷害她!
他望著那最後一步的開關,緊緊抱著自己的腦袋,狠命捶打著,狠敲著,試圖讓自己從混沌中脫出,多清醒片刻。
他的全身上下好像有千萬條蟲子在蛄蛹,要鑽破他的面板往外爬,又酥癢,又針扎似的疼痛。耳朵裡似乎也爬進了無數蟲子,又癢又尖銳,那抓不到的蟲子在他的耳朵裡撓著癢,吹著氣兒。
有一個聲音在耳畔不斷地交疊纏繞迂迴,告訴他:殺了她吧,殺了她吧,殺了她吧,殺了她,你就解脫了……
他一拳,又一拳砸向堅硬的牆面,試圖讓自己再清醒一些。
可他看見拳頭上的血,眼睛似乎要冒出光來,那隻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漂亮的手如今往外不停滲著血,激起了他極大的慾望。
他極貪婪地舔舐著手上不斷滲出的鮮血。
啊……
他顫抖著仰起脖子,脖頸處的血管一湧一湧。
不夠,還不夠!
又是一拳,再一拳。
梁驚雪那頭此刻正蹲在牆角苦惱,想試著能不能用劍挑起球,可實在光滑,又不知具體方位,若是一個不慎,接連炸了,自己怕是沒命出去。
牆壁傳來咚咚捶牆的響聲。
她一個激靈,驚得站了起來:“師硯,師硯,是你嗎!”
她腦子裡滿是那個人扯著師硯的頭髮,把他的頭往牆上死命撞擊的畫面。
她拼命拍著牆,一遍又一遍呼喚著他,那邊卻只有單一,沉重的咚,咚……停歇片刻後,再度重複的咚……咚
她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她盤腿坐下,運氣。
“你知道,什麼叫劍氣嗎?”
她想起很久以前,蕭影拿著個竹劍,蹲下身來問那時還只到他胸前的自己。
“周身之氣,醞於一點,厚積而薄發,以己之氣,化為劍氣。”
“師父,如何調動周身之氣呢?”
“就很簡單啊,先這樣,再那樣,你看。”
蕭影隨手揮出一道劍氣,劍氣所到之處,原本垂直飄零的落葉向兩旁倏地散去。
“我懷疑你在逗我。”
“不是超出你認知的東西,便是假的,好好練吧。”
他起身,拿著他的酒葫蘆飲了一口,靠在他的竹搖椅上,只望那片隱隱青山去。
這些年來,她嘗試得都要絕望,連輕功都學會了,卻無法像蕭影那樣一劍劈開遠方的氣流。
每當以為氣滿之時,將要抬手,便又散了。
此刻,亦是如此。
越是心急,越是凝不住氣。
她陷入冥想,卻又總是不經意跳了出來。
氣在手中聚了又散,散了再聚。
你是為了什麼而習武?不就是為了保護你愛的人嗎?為什麼,你現在做不到!
“莫焦莫躁,徐徐圖之。”
她的雙手微微震動,氣帶起的風,自下而上吹起了她眼上白綾的繫帶和散下凌亂的髮絲,不住地向四周飄動。
青峰劍在她的膝上安靜躺著。
一股寒氣如冰流一般,從丹田緩緩流經全身。
這寒流讓她血液凝滯,四肢沉重到如灌了鉛一般。
隨著寒氣的匯聚,此刻她終於感到周身之力皆灌注於雙臂,雙手顫抖著緊緊握住青峰劍,艱難地站了起身。
“破!”
她大喝一聲,以力拔五嶽之勢使出了一劍破長空。
那些球被突如其來的風吹得向前和兩側飛去,撞擊在牆壁上,轟地爆炸。
她被兩側爆炸產生的氣浪衝到了牆壁上,摔在了地上,爆破的聲浪亦是衝擊而來,一陣巨響,她的耳朵傳來尖銳的疼痛,蜂鳴聲後,什麼也聽不見了。
鮮血自丹田翻湧,她陡然噴出一口血,順著唇角流淌到了脖頸。
天旋地轉,她站起來,又摔倒,站起來,又摔倒,滾了兩圈。好在艱難地扶著破碎的牆,總算站起了身。
“師硯,師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