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初的聲音傳到弘光帝耳朵裡,細微卻清晰,弘光帝陡然坐直了身體,似乎就要撐著胳膊從寶座上站起來,卻又硬生生地壓住了。
宮門口接過軍報的侍人拉長聲音喊了第二遍。
“聊城八百里加急捷報——”
沉寂的宮殿終於有了絲人氣,侍人捧著軍報小跑進御書房,一層層傳到弘光帝面前。有了一點波動的人們再次默然立著,弘光帝抬手展開軍報。
是孟栩呈來的。
沈盈川已滅了西梁,俘虜西梁皇帝、太后等皇室及公卿貴族一千三百一拾二人,西梁國庫查封,為穩固民心,部分公卿家財產予以清查後施於困苦百姓,或徵作了軍用。因為沈盈川在戰後立即輸送了大批糧食往西梁,並恢復商貿,鼓勵昭國牧民移居草原,故梁都以南較為安定。而沈盈川本人,目前正攜大批幕僚駐守梁都,一方面撫慰民心,一方面積極部署軍隊,以應對梁都之北的原西梁遺民可能會有的侵襲。
大著膽子偷窺皇帝反應的侍人慌忙垂下了眼,看著這份捷報,弘光帝露出了奇怪的笑容,那是混合了狂喜、疑慮與躁動的笑。
宮中侍奉多年,龍顏大悅的景象並非那麼少見,但在這座宮殿裡,宮人們早已明白,那並不意味著皇帝心中只有完全的愉快。
“宣——”
弘光帝終於放下了捷報,一名侍人立刻上前聽旨。
“丞相孟僖、兵部尚書顏杉、禮部尚書嚴賡,御書房覲見。”
在這一天前後,接到此類訊息的當然不止弘光帝一人,被弘光帝宣召入宮的三名大臣懷著各自的心思從衙署內匆匆趕到御書房。
時值盛夏,御書房卻涼爽宜人,孟僖等人叩拜後,弘光帝賜了座,又賞了上品貢茶,還問候了年老的孟僖幾句。而後,內監讀了孟栩呈上的捷報。
三名見慣風雲的重臣極好地依循慣例恭賀西北軍獲此大捷,為弘光帝開疆拓土,永除邊患。弘光帝微笑著接受了,也依然讓他們坐下,道。
“西梁為我昭國宿敵,侵擾邊境無數,此番東靜王妃率兵能傳此捷報,確實難得,朕甚覺欣慰。”
三位大臣互相看了看,丞相孟僖先上前稟道。
“聖上,如今西梁已歸降,是否這就命東靜王妃護送降帝及西梁舊王卿等人回京覲見?”
靜了靜,弘光帝的目光掃過三人,落到兵部尚書顏杉身上。
“顏愛卿,依你之見,東靜王妃現在可否能撤軍回朝?”
顏杉起身一拜,道。
“臣聽孟司馬所言,西梁戰況雖已定,但局勢尚不能稱十分平穩,且據臣當年任冀州刺史時對西梁人的瞭解,只怕我軍稍有變動,就會給不甘失敗的西梁權貴以機會,挑動反撲。東靜王妃在邊疆已獲得巨大聲譽,這份威懾力,恐怕不是別的將領可以取代的了。故臣以為,還是先不要調動主帥為好。”
“……哦。”
弘光帝慢慢應了一聲,又轉向禮部尚書嚴賡。
“嚴愛卿,循往例,西梁降帝及公卿們該如何安置?”
“聖上,依降帝情況,以往有過兩種安置方式。一種是任降帝為州郡長官,為其配置相當人數的我朝屬官,既可以夷制夷,又能避免獨掌大權,再生禍端。另一種則是封降帝為王侯,賜其宅邸,允其長居京都,子嗣無昭夷之別,至於公卿大臣們,選擇部分擢為刺史屬官,命協理新州郡;部分封爵賜宅,隨降帝留京都侍奉;餘者,可酌歸降國民情處理。”
“那西梁屬於哪種情況?”
“西梁原系大國,民族驍勇尚武,為我昭國一大患,所以臣以為,降帝以封為王侯,羈於京都為宜。”
弘光帝慢慢點了點頭,他閉閉眼睛,又睜開,對孟僖道。
“孟愛卿,此事關係重大,朕著你與兩位愛卿依史例與西梁國情謹慎處理,待西梁時機一成熟,即刻召降帝赴京覲見。”
“臣,領旨。”
孟僖與兩位尚書一起躬身領命,弘光帝“嗯”了一聲,寶座上忽安靜下來,皇帝沒有讓他們退下,看來急召入宮,不止這一件事。臣子們心中各自揣度著,神色還依舊恭謹,弘光帝鬆鬆地往後靠了靠,端起一杯茶,打量了三人一番,方才緩緩道。
“功必賞,過必罰。西梁戰事就要結束了,將士們可謂勞苦功高,眾位愛卿以為,朕該如何處置呢?”
顏杉為兵部尚書,自然得先回話。
“聖上,依據報上來的軍功,可按往例,逐級封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