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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部分

…女兒!……我的小女兒沒救出來!給丟下了……她燒死了!嗚嗚!我白白養了你……嗚嗚!”

“行了,瑪麗亞·尼古拉耶夫娜,”丈夫小聲對妻子說,顯然不過要在旁人面前替自己辯護,“一定是姐姐把她帶走了,否則她能到什麼地方去呢!”他補充說。

“木頭人,壞蛋!”妻子突然止住哭泣,惡狠狠地大罵。

“你沒有心肝,不疼自己的孩子。別人就會把她從火裡救出的。這人是木頭,而不是人,不是父親。您是高尚的人,”她抽泣著連珠炮似地對皮埃爾說。“隔壁燃起來了,隨即向我們燒來。小姑娘喊了一聲:著火了!我們趕緊收拾東西。我們當時穿什麼就是什麼地逃了出來……這才搶出這麼點東西……神像和陪嫁的床,其餘的一切都丟了。看看孩子們呢,卡捷奇卡不見了。嗚嗚!呵,上帝!……”她又放聲大哭,“我的心肝寶貝啊,燒死了!燒死了!”

“在哪裡呢?她到底在哪裡丟失的呢?”皮埃爾問。女人從他熱情洋溢的臉上看出,他這人能幫助她。

“老爺!我的親爹!”她抱住他的腿呼喊,“恩人啊,這下我放心了……阿尼斯卡,去帶路,死東西。”她向使女大聲呼叫,生氣地張著嘴,這就更加露出了她的長門牙。

“帶路,帶路,我……我……我辦得到。”皮埃爾喘著氣急忙說。

一身很髒的使女從箱子後面走出來,束好髮辮,嘆了一口氣後,赤足笨拙地沿小路走在前面。皮埃爾彷彿突然從深沉的昏厥中復甦。他更高地昂起頭,眼睛裡閃耀出生命的光輝,快步地跟隨這姑娘而去,趕上了她,走出小路到了波瓦爾大街。滿街飄起一團團烏雲般的黑煙,有些地方的黑煙裡冒出火舌。人們在大火前擠作一團。街心站著一名法國將軍,對周圍的人講話。由使女帶路的皮埃爾已經走到了將軍站的位置附近,但法國士兵擋住他。

“On ne passe pas,”①一個聲音向他喊話。

①此處不通行。

“走這邊,叔叔!”使女叫道。“我們穿過小巷,從尼庫林街穿過去。”皮埃爾轉過身來往回走,時時要跳動幾下,方能跑得上她。這姑娘跑過街去,向左拐進一條橫巷,經過三幢房屋,向右拐進了一家大門。

“在這兒。”這姑娘說,跑過院子,開啟了木柵欄的小門,然後停下來,指給皮埃爾看一間不很大的正熊熊燃燒著的木耳房。它的一邊已燒塌了,另一邊還正燃燒,火焰明晃晃地從窗格和屋頂衝了出來。皮埃爾走進小門,熱氣便逼得他停下。

“那一間,哪一間是你們的家?”他問。

“哇哇!”這姑娘指出耳房哭了,“就是那間,那就是我們的家。你都燒死了,我們的寶寶,卡捷奇卡,我的乖小姐,哇!”阿尼斯卡對著大火痛哭,覺得不得不表示一番自己的感情。

皮埃爾向耳房靠近,但那熱氣很猛烈,他不由得圍著耳房繞了半圈,來到一座大房子牆下,這房子只有一邊的屋頂著火,一群法軍士兵在房子附近擠作一團。

皮埃爾開頭不明白,這些把什麼東西拖來拖去的法國人在幹什麼;但看到自己面前的那個正用鈍佩刀砍一個農民、並搶奪他手裡的狐皮大衣時,皮埃爾朦朧覺察到這裡在搶劫,但他沒功夫想這件事。

牆壁和天花板的斷裂聲、訇然倒塌聲、火焰的呼嘯和畢剝聲、人們的狂叫吶喊,時而動盪不完的煙雲——時而騰空升起,夾雜著明亮的火星,雖煙滾滾閃出道道火光,此處是禾捆狀的通紅的火柱,彼處是沿著牆蔓延的魚鱗狀的金色火焰——這一切景象,合著熱浪和煙味的刺激,行動的迅速,這種種感覺在皮埃爾身上產生了面對火災常有的興奮作用。這種作用力特別強烈,則是因為皮埃爾看見這場大火,突然體驗到那種從折磨他的思想中解脫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年輕、愉快、靈活和果斷。他從這座房子的一邊繞到耳旁後面,正要跑進還沒倒塌的部分,這時,他的頭頂有幾個人在大喊,隨後聽見嘩啦啦的響聲,一件笨重的東西砰然一聲落在他的腳下。

皮埃爾回頭一看,見到窗戶裡的幾個法國人,他們把一個櫥櫃的抽屜摔了下來,裡面盛滿一些金屬器皿。另一些站在下面計程車兵走近這隻抽屜。

“Eh bien,qu’est ce qu’il veut celui-lá.”①法國兵中的一個朝皮埃爾喊。

“Un enfant dans cette maison.N’avez vous pas vu un enfant?”②皮埃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