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則因革損益,其在今日乎。子大夫詳延於廷,為朕言之毋隱。
趙不棄走進汪家茶食店,要了碗茶,坐下來,慢慢看著對面的藍婆家。
他是趙不尤的堂弟,也是太宗一脈六世嫡孫。不過,不像堂兄趙不尤受不得貴,耐不得閒,不願袖手坐食,總得做些事才安心,他喜歡閒。這京城又是最能消閒的地方,各色的會社層出不窮,吟詩、鬥茶、酒會、花社、丹青、筆墨、蹴鞠、圍棋、樗蒲、弓弩……甚至於魚鳥蟲蟻,只要有所好,都能聚到友,結成社,更不用說走不盡的花街柳巷,玩不罷的勾欄瓦肆,你有多少閒和錢,這京城便有多少樂與趣。
這些年宗室支脈越來越眾,僅男孫已過數萬,朝廷越來越難負荷,供濟的錢米也逐年減少。三十年前哲宗朝時,已經降到每人每月二貫錢、一石米,十二口以下,每家只給分兩間房。人丁多的宗族人戶,食住都艱難,有的旁支遠宗甚至淪為乞丐。趙不棄倒還好,一妻一妾兩兒,一家才五口,妻子家世又好,僅陪嫁的田產就有幾百畝。每年除了公派錢米,還有不少進項,因而過得很是優裕。
早先宗室約束嚴格,住在敦宗院中,門禁森嚴,不得隨意出入,更不許與朝臣交往。但這些年來,宗族人口巨漲,房宅不足,朝廷開始默許宗族子弟在京城內自擇住地,門禁之限也就隨之渙散。趙不棄生性最愛結交人,生逢其時,自家買了處好房宅,整日四處遊走,交人無數,貴胄、官宦、富商、儒生、詞人、武夫、僧道、工匠、妓女……只要有趣,他都願交,成日閒得極快活,因此朋友們都叫他“趙百趣”。
他常去看望堂兄趙不尤,見堂兄替人寫訟狀,時常碰到疑難案件,極考心智見識,比下棋猜謎更有趣,也難免心癢,想尋一件來做,只是始終未有機會一試,直到他發現了何渙的隱秘——
趙不棄第一次見到何渙,是兩年前,一個秋菊詩會上,那時何渙還是府學學生。聽友人引見,他才知道何渙是前任宰相何執中之孫,卻不願受恩蔭,要憑自己才學考入仕途。大宋開國以來,獨重科舉,即便官位相同,由科舉而進的,被視為正途,遠尊於恩蔭薦舉等升進旁途。何渙這種舉動,前朝倒是不少。但近年來,朝政混亂,世風日下,何渙便顯得格外難得。
趙不棄雖然讚賞何渙志氣,但看何渙為人端謹,與自己性情不投,便沒有深交。此後見過幾次,也都點頭而已。
去年冬天,趙不棄又見到何渙,讓他大吃一驚。那天因下了場大雪,幾個官宦子弟約趙不棄踏雪賞梅,晚間又一起到常去的勾欄院裡開了個賭局。中途,何渙居然也來了,一進門,趙不棄就發覺何渙像是變了一個人,舉動張狂,滿嘴京城浮浪話語,身邊還跟了個幫閒。坐下來後,大呼小嚷,和陪酒的女妓肆意調笑。趙不棄看得出來,那幾個子弟面上雖然親熱說笑,實則是在合夥嘲弄戲耍何渙,何渙卻渾然不覺。
果然,等開賭之後,何渙已是半醉,那幾個子弟聯手做戲,不一會兒,何渙就輸光了帶來的一百兩銀子。他又讓身邊那個幫閒取過一個盒子,裡面是十幾件精貴首飾。又不多久,這些首飾也全都輸盡。何渙嚷著又讓那幫閒回去取錢,趙不棄看不過去,出言相勸,何渙卻破口罵起來。那幾個子弟倒也不是貪財窮漢,也說笑幾句,隨後就各自散了。
沒過多久,趙不棄就聽說,何渙連自家金順坊的那所大宅院都輸掉了。那宅院是當年天子御賜給他祖父何執中的,宅中建有嘉會成功閣,當今天子曾親筆題額示寵,是京城名宅之一,如今價值千萬。
輸掉那御賜大宅後,又欠了一大筆賭債,何渙便不知下落。他曾向友人打問,眾人都不知道。他想起何渙在府學讀書,又去府學打聽,學正說何渙有族親病逝,告了假,回鄉奔喪去了。
那時,對於何渙,趙不棄也只是有一點點好奇,隨後就忘了。
第三章 接腳伕
一物兩體,氣也;一故神,兩在故不測。——張載
“百趣”趙不棄觀望了一個多時辰,街對面的房子裡一直靜悄悄,始終只有藍婆和一個道士,藍婆只走動了兩三回,道士則拿著掃帚出來,將門前清掃了一番。
他向店裡的夥計打問,夥計說,那個道士是藍婆的兒子,叫張志歸,三年前林靈素正得寵的時候,出家做了道士,拜林靈素的徒孫為師,取了個道名叫太羽。林靈素失勢後,他卻沒有回家,這兩年都不知去向,昨天才忽然回來。
正聽著,卻見那張太羽端了個木盆出來,早間還穿著道袍,這時換成了一件青布便服。他把盆裡的水潑到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