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波無瀾,一片木然。那水一般的視線起先落在他的臉上,而後迅疾轉過了頭去,就好似根本都沒有看到他這個人一樣。
有多久了呢?很久。。。都沒有再見到她露出這副這般漠視防備的眼神了。他的心尖尖上不易察覺的一顫,倒是夏玖肩膀上駕著的那個男人反應夠快,在看到宋陌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從她的肩膀上移開,同時在她的胳膊上用力一推,下一秒夏玖的身子已經踉蹌著跌進了男人纖細的溢著淡淡藥香的懷抱中。
身後的聶琛雖然搖搖晃晃,卻是竭力穩住了自己的身形,原本緊緊抿著的薄唇微啟,毫無在乎般的道:“你跟他回去吧。”
夏玖此刻正靠在宋陌的身上,聞言轉過了頭去,抬起頭,一張小臉緊繃著,半晌才應了一聲“好。”
而後就在宋陌伸出手環住她的時候,她靠在他耳邊輕聲道:
“宋陌,儘快送他去醫院。”
那聲音裡無悲無喜,讓人根本就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宋陌頜首,衝身後的人點了點頭,還未及那人出手,只聽見“哐當”一聲,身後強制站定的冷峻男人已經直直的倒了下去。
宋陌注意到懷中的女人面上飛快的閃過一絲明顯的茫然與慌亂,而後又飛快的掩去,只是抬眼冷靜的看著宋陌道:
“車呢?我們回去吧。”
回去的車上,夏玖垂著頭呆坐在一旁,挺立的背脊看上去卻是滿滿的疲憊。
明明那天掉下斷崖的是三個人,現在卻只剩下兩個,兩天一夜,孤男寡女在荒郊野外到底會發生些什麼?
聶琛怎麼那般輕易的就把夏玖推向他?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斂了眉,宋陌骨節分明的手伸過去蓋在了夏玖的手上,滿臉平靜的道:
“別擔心,會沒事的!”
夏玖僵了許久,才向他擠出一抹微笑:
“我不是在擔心他,我只是擔心自己而已。”
到了此時,語言反而失去了所有的作用,宋陌轉過頭安靜的看著窗外的風景,蒼白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薄薄的紅暈,那紅暈卻不似健康的羞囧,反而看起來更像是急怒的人在兀自平息著心底燃起的火焰。
身旁的夏玖垂眸,絲毫都沒有看出來身側男人那副詭異的模樣。
到了醫院,宋陌的人送了聶琛進去,夏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就關上了車門。
“去哪裡?”
“隨便去哪,只要有個可以睡覺的地方就行了。”
這一睡,足足就睡了整整一天。。。
一整夜的夢境浮浮沉沉,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和著斷崖底下濃重的血腥氣味浮來,所有的一切,過往與現在,就如黑白電影一般在她面前閃過。
四年前她的痛苦絕望,苦苦哀求,她一個平凡女孩在遇到他後被硬生生和著血淚扯下的翅膀,禁錮的自由,還有那幾個月日日夜夜如焚心一般的玩物生涯。
四年後她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所有的真相被突兀的被揭開,山崖底部,她從昏迷中醒來,一睜眼就看見一把匕首迎著脖頸而來,那匕身帶來的凌厲風聲幾乎就是貼在了她的臉頰之上,千鈞一髮之際,是身下的聶琛猛的一扭身子翻過來硬生生的替她擋了一下。
血光濺開,視線模糊,眼睛裡看到的兩個人就如野獸一般糾纏在一起,匕首被踢落在了一旁。她看著原本如親兄弟一般的兩個人,赤手空拳打的你死我活,心中漸漸升起一股強烈的快意。這就是她這麼多年來心心念念一直想要看到的結果吧,看著他們兩個人自相殘殺,不死不休。
可是慢慢的,當看到聶琛被祁玉壓在了身下,拳頭如雨點一般落在他臉上時,快意褪去,心底所剩下的,只是一片空洞,和著不可名狀的悲哀。
他們,本不致於此,當年,如果她沒有去那間酒吧,如果沒有那一幕戲劇性的開始。
那麼他們三個人,應該都會安好的生活著,他們是兩個同生共死的好兄弟,而她則是一個剛剛失戀的升斗小民,假如生活照舊,遲早有天會遇見自己喜歡的人。
人活一世,由衷的快樂本來就沒有那麼多,假如心底總是這些愛呀恨呀,處處皆是陰霾,生活還如何繼續得下去?她想,上天讓她來人世走這一遭,並不只是為了讓仇恨一點點腐蝕她的心的。
那一刻的她閉著眼睛想了好一會兒,再睜開時,拾起了手邊的匕首,毫不猶豫的插進了糾纏中壓在上方的那人背上,一聲悶哼,男人的身子慢慢的滑開,夏玖緊抿著唇,對上了在下方聶琛那雙晦澀難明的墨色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