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像紙片一般被裹捲進去,長聲慘叫為風所逆,隱約而淒厲。霜雲、銀鏡、玄星,三人站在長橋二三十丈處,神如出一轍的凝重與緊張。葉聽濤抬頭仰望,在雪湖無際的天雲流動下,劍湖宮大殿、試劍橋,還有那數百個停止激戰的或敵或友之人,都成了刀下魚肉般的微小無用。雪湖皓渺,一如千年煙雲中的神劍之殤,無人能解,唯有靜待天命。
“幾個月來的徵兆,所為就是今日嗎?”孟曉天道,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已被風聲所蓋沒,無法聽見。倖存者自長橋深處逃回,奔向岸邊,風霧急轉、擴散至邊緣,橋上四人衣衫獵獵,不由自主後退幾步,約莫半盞茶時分後,疾風突然較之前強烈了數倍,幾乎要把人吹起,岸上鳴風山莊弟子紛紛棄劍,向後逃離,劍湖宮諸人卻凝然不動。已成暗灰的風霧如陀螺力盡般急速向外擴張,將一切能見之物逼退,塵沙揚起,迷人眼目,瞬間似有千斤之力,泰山壓頂般往眾人襲來。
風聲如在嗚咽,低聲泣訴,祭奠葬於湖心的靈魂,昏暗彷彿無窮無盡,令人心生絕望。湖畔百年,在這一刻之間終須了結,果報必有因循,生於塵世,就不能免去輪迴緣法。若說緣起時是天意為之,雲開霧散卻宛似一場徹底的清洗,乍看千年之久,其實也只是一瞬。
所有的聲音似乎都退得極遠、極深,麻木的臉頰一片涼意,當那千斤重壓終於消失,天漸明時,葉聽濤抬起頭。他望著前方,長久不出一語。蘇婉雲傷後難以承受風霧之力,昏倒在孟曉天懷中,雪刃卻仍然緊握。孟曉天將她靠在長橋邊,慢慢起身。
“九天玄劍……”陸青站在所有人之前,喃喃道。
第三卷·萬里西風瀚海沙 第十三章 須臾臺,名劍是昔
雪湖東岸,劍湖宮大殿之後一片靜默。鳴風山莊弟子多向北岸霜雲樓、直通滇南群山處逃去。他們來時所抱的念想是征服劍湖宮,去時,卻唯有驚慌失措慘白的臉。百餘人鎩羽而歸,混亂中,鳴風山莊莊主衛彥之不知下落。
劍湖宮大殿銀白的基座上血跡斑斑,斷劍與屍骸四散遍地,然而僅僅是半個多時辰的停頓,殊死打鬥的氣息已然徹底消彌。彷彿戰場已經凝固了很久,剩下的只有和煦微風,和經歷了那一場霧散百年的塵寰中人。
試劍橋上,侍衛走到孟曉天身後,說了長久靜默後的第一句話:“孟樓主……來犯之人向霜雲樓逃去了,要追擊嗎?”他似乎不敢妄提“風霧”二字,注視著孟曉天的背影,言下之意卻顯不在此。
“不用了。”孟曉天沒有轉身,“把大殿清理乾淨,退下吧。”侍衛領命,回到東岸之上,卻與所有素衣弟子一樣,眺望著迷霧盡散的湖心。從未為他們踏上過的試劍橋盡頭,在微微的風中隱約可見。那是一處奇異的所在,宛如在湖心漂浮,有什麼暗灰之物,因距離太遠,只是小小的一塊。
“走,去看看吧。”葉聽濤道。孟曉天看了看蘇婉雲,喚過一名弟子:“先把蘇樓主送去玄星樓,小心些。”弟子應了,俯身去扶蘇婉雲,只見她脖頸上一道劍痕甚深,所幸臨危閃避時身法極快,未傷及要害。孟曉天望著她的臉,彷彿在為她此時不曾醒來而略有遺憾。
百丈長橋上,孟曉天、陸青與葉聽濤三人互視,微微晗首,向湖心舉步而去。他們走得並不甚快,在這百餘丈的距離中,每個人眼裡皆有些不為外人所見的神情浮動,忐忑、凝駐,或有欣然微露,卻又疊映著記憶塵。種種尋覓,執著生死,終是逃脫不了江湖道,如此刻的同行。
湖心漸近,暗灰之物漸漸清晰,堆積如山,圍繞著方圓十丈之地。孟曉天的腳步一滯,其餘兩人也都暗自吃驚。那竟全是磷磷白骨,風霧散後垮落下來,高高低,將湖心之地圍成一圈。寂靜無聲,卻有如萬鬼同時悲泣。
“那是……這百餘年來試劍的弟子嗎?”孟曉天問道。
“除了他們,還有入試劍橋的來犯者。”陸青眼中露出複雜的神,“百餘年,變故諸多,可能也有無辜的人。”他發現那白骨之中加著一些刀劍的殘片,大都暗淡無光。屬於劍湖宮最深的秘密,倘若任奇能見到這一幕,不知會露出什麼樣的神情?
葉聽濤的身影已站在白骨堆之內,他默默站著,一直沒有說話。陸青終於也提步進入,在那圍堆成圈的白骨之中,斷壁搏、碎石滿地,如被巨斧劈過,十丈之地一片狼籍。
碎石中心,依稀有劍爐的形狀,陽光照入,一線光芒反射。他們三人都盯著那一束光,塵封百年,仍然遮掩不住的鋒銳之光。碎石拂開,孟曉天的手指緣著那折射光芒的劍身向上,握住了劍柄。他微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