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薛無常的份上,她不殺櫻荔。
她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櫻荔一個饅頭,“肚子餓了麼,吃吧。”
櫻荔沒有伸手去接,裴嘉道,“你義父生前那麼寶貝你,肯定不願意看見你這樣。”
櫻荔眼眶發熱,她壓下內心複雜的情緒,接過饅頭咬了一口,就算不為自己,她也要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
她食不知味的大嚼著,裴嘉忽然開口道,“你義父是個真小人,比偽君子好一些。”
她在江湖行走數年,什麼大奸大惡的人都見過,可是薛無常是個例外。
受到父親的耳濡目染,在她心裡,薛無常一直都是個壞的透骨的人,可是很不幸,她卻見到了這個魔王的另一面。
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她站在高處,看見他芝蘭玉樹般的身影投射在紙窗上,成為一道賞心悅目的剪影。
燭光熄滅之時,她跳下牆頭,躲在他的窗下,習武之人耳力大多敏覺,可他的呼吸很弱,和張德如雷的鼾聲完全不同,等她提著劍站在他的床前,看見那麼幹淨的一張臉,黑暗中,他睜著眼睛似笑非笑的瞧她。
他翻身坐起來,吩咐她去點燈,她本就不是來取他性命的,所以他的話她都照做,等到室內有了光線,她忽然發現牆壁四周掛滿了畫像,畫上都是同一個女子。
她被這陣仗嚇到了,薛無常卻已經穿好衣服規規矩矩站到她面前,“咱家記得你。”
“這畫上的人是誰?”
“咱家的妻子。”
她一愣,他卻笑著道,“怎麼了,太監就不能娶妻子了?”
當然不是,太監當然可以娶老婆,但令她想不到的是,他的妻子只是一幅畫,“畫上的這個人我見過,就在幾天前。”
她永遠忘不掉他當時的表情,那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欣喜,後來她才知道,她見到的那個人是他妻子的女兒。
好人做了一件惡事是汙點,壞人有個好處卻讓人動容,裴嘉覺得奇妙,她為自己看到了薛無常不為人知的一面沾沾自喜,自喜過後就想要更瞭解他,瞭解多少都不夠,越瞭解就越覺得這人深不可測,越深不可測就越讓人著迷。
父親和薛無常生前是仇敵,她不應該對他產生好感的,可是她總是在心裡為他開脫:動手的人是顧行之不是薛無常,所以只要她殺了顧行之,那她就不算對不起父親。
這麼一想,她對殺了顧行之這件事執念更深了。
“你猜顧行之人在何處?我早些找到他,我就能早些放你走,我不想傷你,你也別和我耍花招。”
櫻荔忍不住笑起來,“說真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他是通緝要犯,朝廷都找不到他,我憑什麼能找到他?”
“你是他最重要的人,他當初能隻身來烏雲山救你,現在也不會丟下你不管。”
“京城戒備森嚴,顧行之又不傻,他來救我不就相當於自投羅網麼?”櫻荔眼珠轉了轉,“我猜他八成在白龍峪,他的朋友都在那裡,他只能去投靠他們。”
櫻荔想,不如把裴嘉誑到素梅那裡,素梅總有辦法對付裴嘉。
裴嘉想想也是,顧行之有自己的商隊,與白龍峪的人往來密切,那裡也不失為顧行之藏身的好去處。
“既然如此,我們上路吧!”
裴嘉卻道,“且慢,在手刃顧行之前,我還要去見一個人。”
而另一邊,顧行之和小錦等人混跡在回京的商隊中,此行路途遙遠,到了人困馬乏之際,小錦遞了水袋給顧行之,“主家,你身子還沒好,別還沒到京城人就累垮了。”
顧行之接過水袋往嗓子裡猛灌了幾口,他如今就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感覺不到餓,感覺不到渴,也感覺不到累,別人和他說話時,他總要反應好幾秒才能過來。
“主家,這麼下去可不行。你這樣真的能救出櫻荔嗎?”
顧行之也只有聽到櫻荔的名字時才能機敏點,他轉過頭對小錦笑了笑,“救不出,我就和她一起死。”想了想,似乎有什麼不對,“我本來就沒打算活。”
他動用了全部家財組建了這支商隊,裡面每一個人都是他用重金買來的高手,迫不得已之時,這些死士會直接大打出手,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把櫻荔送到安全的地方,不是白龍峪就是鍾朗駐守的大同。
小錦有所觸動,卻深知自己是勸不住顧行之的,正在這時,顧行之卻望著一個方向怔了怔,好像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對小錦道,“我還要去見一個人。”
說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