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兩位還看不看得開?」
顧況走到營帳前,兵卒替他打起帳簾,顧況彎腰進帳,看見程適半躺在座椅上,盔甲丟在一邊,一雙腳翹在桌上,抬眼見顧況進來,從桌上拿起盔帽,在手裡轉了圈:「頂了幾個月,這玩意兒還是頂不管,一看見它他孃的頸子就不自在!」
顧況沒說話,程適將腳從桌上收下,撐身站起道:「小么,其實我這幾天都在琢磨一件事,我進城之後,看見平留城裡他孃的東倒西歪的,跟你我小時候沒兩樣,我就琢磨,你說咱們現在做的事對不對。我怎麼老覺著咱們和當年那些什麼大帥差不多。」
顧況苦笑:「我方才出去走了一走,覺得心裡在很不是個味兒,咱們當年被兵老爺鬧騰得不人不鬼,現如今怎麼換咱們將人家鬧騰得不人不鬼了。」
程適道:「其實打到這裡,老子早就想偷著跑路算了。但一來一切的罪頭其實都在我,二來那時確實是一時糊塗覺得滅了婁氏就能還被栽贓的一個公道,都騎在老虎上了,跑也不好跑了。」斜眼看看顧況,「你也是吧,哀聲嘆氣的,但只要那位十五殿下在旁邊的大帳裡蹲著,你忍心拔腿走路?」
顧況聽了程適的話,輕輕咳了一聲。
程適手裡轉著盔帽,撇嘴想再說點啥,看看顧況,又咽了回去,改口道:「說到那位十五殿下,他方才四處走動,好像在尋你的樣子,你要去瞧瞧麼?」
顧況頓了一頓,道:「那你先在這裡坐著,我去。。。。。。去十五殿下的大營瞧瞧。」
顧況出了營帳,走動的兵卒迎面看見他,都恭恭敬敬地稱呼一聲顧軍師,顧況聽了這三個字,心裡老不自在。
這個名頭還是當時聚眾起兵時程適替他按的,袁德打著誅婁氏的名義起兵,程適和顧況與蓼山寨的人都追隨其中,只有段雁行道他是江湖人,不摻和這渾水,還攔住了他的新婚娘子玉鳳凰。玉鳳凰因為此事和段雁行鬧了個天翻地覆,最後段雁行道索性以刀劍論去留,玉鳳凰氣暈了頭,張口答應,正中了段雁行的圈套。論武功段雁行比玉鳳凰高出甚多,連讓帶哄輕輕鬆鬆贏了玉鳳凰,將玉鳳凰扣在了身邊。
蓼山寨的其餘人等,對寨主相公段莊主都頗為不滿,程適當時也怪過段雁行,分明頂天立地一位豪傑,怎的臨陣做了縮頭烏龜,膽色還不如他程適,朝廷都昏成這個份兒上了,不反等著他將忠良好人都砍光麼。
段雁行道:「依我一介江湖莽夫的眼看,朝廷的事情,沒什麼哪方好哪方壞,現在爭來爭去,無怪乎是爭龍椅,一沒盤剝百姓,二沒禍及武林,三沒礙到過我段某人的事,因此這渾水我不打算蹚。」
此話當時連顧況也不大愛聽,道:「在下與程適的兩位師傅和那位未過門的師孃,還有被婁氏無辜抓去嚴刑逼供的,都不是百姓?皇上覆位十數年,太師太傅主持朝政,吏治清明鄉野富庶,朝政一旦落進婁氏手中,萬一奸佞當道,民不聊生,太師太傅呂將軍等忠良落得慘死,豈不乾坤顛倒,不分黑白。」
段雁行笑道:「我知道此事與兩位牽連甚大,你們定然要摻進去。我有幾句話,可能你們此時聽不進去。歷朝歷代,總要有那麼幾個人倒楣些,該做冤魂,但這幾個人死,總比屍骨如山血流成河好。兵戈一動,無辜草民最先遭殃。再說句大逆不道的,龍椅上那位天子,任由親孃擺佈,朝政鬧成這個局面,他其實是罪魁,索性不在那把椅子上坐,反而更好。大不了江山換個姓,到時候新坐龍椅的那位為龍椅穩固安定民心一定會施些仁政,平頭小民們託福沾些實惠。不管跟了誰的姓,江山還是這片江山。」
顧況和程適當時都覺得,段雁行此人滿嘴歪理,頂著個江湖俠義的名頭,實則一個畏懼奸佞的縮頭烏龜。
程適抱拳道:「段莊主,我程適得你仗義相救,方才能脫身撿了條小命,此恩此德,來日定報,但段莊主的話,恕兄弟我不能贊同,大家以後恐怕不再是同路,此時別過,山高水長。」顧況也拱手道了聲別過。與蓼山寨的人馬一起,同進了袁德軍中。
袁德手下頗有不少兵馬,而且此人很擅長拉攏,一路遊說,又說動不少蓼山寨眾人一樣的江湖草莽,這些人集結一處,另立一路軍馬,眾人都各自給自己起個頭銜,程適在幾場仗中逞勇立了幾小功,於是袁德讓程適在那路江湖草莽人馬中的一支中做了頭兒,程適自封為威猛大將軍,顧況做兵卒無能,只能在軍中寫寫文書理理伙食帳,程大將軍自封為將軍的當日,就指著顧況說:「兄弟我不才混了個將軍做,顧況當然就是本將軍的軍師,你們日後就稱呼他顧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