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後就再也沒有人進來清理過,整個庭院裡的植物一年比一年瘋長,直到現在幾乎就是將外面的一塊田野搬進了院子裡。
平日裡無人敢隨意進出家主所居住的地方,自然就沒有麻倉家的人故作姿態地對此指指點點要求如何修剪,言白和葉王都認為這樣比其他院子裡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景象要好看得多。
言白就這樣躺在安靜的院子裡昏昏欲睡。讓他清醒過來的是透過迴廊木板傳來的腳步聲,噔噔噔,落腳急促,想必來人是跑著過來的。腳步聲越來越大,言白睜開眼撐起身,剛轉過頭就看到一個穿著童子服的小男孩捧著一瓶精心製作的插花從拐角跑過來。
他的表情有些微妙,盤腿坐直身體:“藤葉你怎麼來了?”
小男孩的臉由於跑步而紅撲撲的,他長相上半張臉肖似葉王,同樣是眼睛大而清亮,而下半張臉則是他母親的翻版,嘴唇紅潤嬌小,看上去像是個女版的麻葉童子。
看見言白眼裡浮現出笑意,小孩鬆了口氣,不像剛才那麼緊張了,他走到言白麵前將花捧到言白眼前:“給你。”
眼裡的笑意轉瞬即逝,言白皺起眉,沒有接過那捧花:“拿回去。”
“不行。”藤葉的鼻尖上有細細的汗珠,臉更紅了些,他嚴肅地強調,“母親讓我一定要交給你。”
又是她。言白覺得有些頭疼,麻倉秋葉從一年以前開始學插花後,每天都讓藤葉送一捧花給自己,風雨無阻。有時候他都忍不住懷疑當母親的是否將對孩子父親的恨意轉移道孩子身上了,否則大雪天裡她怎麼忍心讓四五歲的兒子送花過來。一個小孩吃力地捧著琉璃瓶,小心翼翼地踩著雪,頂著寒風穿過屋宇連綿的麻倉家宅邸,從西南角走到東北角,就為了讓母親根本不可能有結果的情意送到言白的手上,麻倉秋葉算準了言白對這個有一半葉王血液的孩子不能視而不見。
藤葉固執地舉著手,一定要言白接過花,就算舉得時間過長,手臂發酸額頭上冒出更多的汗珠也不肯放下。
言白嘆了口氣,剛想接過花,半道里就橫插進一雙手,代替他將花捧起。
不知何時出現的女子,身穿紅色唐裝,面容秀麗,低眉斂目將花連瓶抱在懷裡,轉身朝孩子身後走去。
藤葉的臉瞬間從紅潤變得雪白,他遲疑著轉過身垂下頭,聲音顫抖地喊了一聲:“父親。”
葉王站在不遠處,表情淡淡,凝視這個孩子,目光漠然:“你怎麼過來了?”
“我……”
“又送花過來。”葉王對式神手裡的花早就見怪不怪了,他揮了揮手示意式神將花收好。紅衣女子朝他行禮後,悄無聲息地走進屋子裡,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她靠近地面的衣角是透明的,沒有踩在地板上。
“任務完成,你可以回去了,”葉王對藤葉說,“有時間多學習陰陽術,不要到處亂跑。”
“是,父親。”藤葉小聲地回答,畏畏縮縮地朝他行禮後慢慢挪著步子從葉王身邊走過,剛和這位大陰陽師擦身而過,小孩就跳起來飛奔離開,彷彿身後有什麼窮兇極惡的怪物在追趕他。
“小孩是無辜的。”言白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對葉王說這句話了,既然這個孩子的出世無法避免,作為父親的葉王就應該盡到自己為父的責任。
可惜,葉王的對此的態度從來不曾改變:“我沒有禁止他走進這個院子就夠好了。”
明明藤葉剛出生的時候,葉王也對他真心喜愛過。但是隨著麻倉藤葉的年紀漸長,父子之間的感情就越來越淡漠,直到現在這副樣子,藤葉在言白麵前都要比在葉王前自在得多,他和大部分麻倉族人一樣對麻倉葉王敬畏有餘,親近不足。對他來說,麻倉葉王是麻倉家的家主,是陰陽廖的首領,是當世最強大的陰陽師,卻永遠不是他的父親。
“麻倉秋葉做到了,她說要讓你的孩子遠離你。”言白淡道。
提到那個越來越瘋狂的女人,葉王就心情糟糕,他本來是興致勃勃找言白來聊天的,結果碰到麻倉藤葉,想起他的母親,就覺得興致全無。
“無所謂,我本來就不在意。麻倉藤葉的出生,本來就是為了麻倉家的傳承。”若不是血誓的束縛,他壓根不會碰麻倉秋葉一根手指,相信對方也一樣,那個女人無時無刻不在內心用最惡毒的話咒罵著葉王。她將自己多年的怨恨都歸結在丈夫身上,她不甘心作為一個只生兒育女,幽坐深院的貴婦人,卻因為麻倉葉王的出色而不得不。為了報復,麻倉秋葉親自教育藤葉,將他教導成一個只會害怕葉王畏懼葉王的普通麻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