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盔甲來回走動而帶來的摩擦聲。穆歸傾下身子,非常小心的撥開青禾些微擋住臉的頭髮絲,從額頭到下巴,仔仔細細地打量。還不足三個月,對她來說卻彷彿過了三年那樣長久,在戰場這樣提著腦袋過日子的地方,人往往會更加想念心頭最牽掛的那個人,她只能靠著念想撐過最痛苦的日子。
那個時候,身受重傷,生命垂危的她被京城裡來曹懿接管了軍權,曹懿為人保守,年過五旬的他從她母親開始就極力反對女子為將,正好得了機會,要來軍中一展拳腳,打壓穆歸氣焰。而她躺在床上,作為女人,還得從瀧城請人來照顧她,女子進出軍營,引起軍心騷亂不已,被曹懿逮住斥責。
如果說,誰最能理解今日坐在那裡侃侃而談的金國公主,那無疑是穆歸。正是因為了解,所以她害怕。
穆歸的手指從青禾的眉眼間拂過,指腹帶著點粗糙的老繭,這是常年習武所帶來的後果,再也沒有了女子引以為豪的青蔥玉指,取而代之的是令男人都為之恐懼的力量。
身為女子,卻有令男子汗顏的能力,這本身就是種禍端,更何況二人皆身處高層,更容易引人攻擊。正所謂“為君者,高處不勝寒”,她走的如履薄冰,更加不能知道誰是敵人,誰是朋友,感情這東西可以可好可壞,能讓你如處天堂,也能讓你瞬至地獄,她被傷過,更理解其中疼痛。長到二十三歲,除卻兩位母親,再無人會如同青禾那樣,毫無芥蒂的付出,不尋求任何回報,即便那時的她,僅僅形同稚子。
自己僅有的兩位親人被逼遠走,獨留下她在這京中遠走,自小忍受群臣驚世駭俗的眼光,久而久之,似乎就給自己穿上了一層盔甲,穆歸覺得,如果不是那場意外讓她失去了記憶,也許真正的她是會錯過這個好女子的。
“青青,你等著我,待我解決完這一切,我就同你遠遠避開這些地方,像我母親那樣,尋一個山好水美的地方,平平靜靜的過完這一生。”
睡夢中的青禾似乎能感覺到自己臉上拂過的熱氣,有什麼微涼的東西碰了碰她的臉頰,她迷糊伸手撫了撫,轉了個身又沉沉睡過去。
穆歸漆黑的瞳孔盯著青禾看了數息時間,才不舍的嘆了口氣轉身小心地離開了帳篷。她揮手找來早就已經等候在外的陳開陽,眸光一掃,後者頓時神色一凜,收回窺探的視線。
“人都準備好了嗎?”說話間已經有人遞上銀光閃閃的貼身盔甲,穆歸接過紅纓帽抱在手裡,長臂一揮,冷然道,“隨我前去。”
“將軍,還是原計劃,三千人夜襲他們?”陳開陽比劃了個“滅”的手勢,目露疑惑。他本以為將軍今夜會改變計劃,畢竟他早就意識到這位許姑娘在將軍心裡似乎有著難以動搖的地位,但沒想到,將軍竟然真的來了!
“我何時有說過另一個計劃?”穆歸掃過他,“你說的話我暫且當做未曾聽見,你與我分頭行事,我帶一千騷擾,再讓李明宇帶一千後翼假攻,你就從側翼進攻,還記得我要你幹什麼嗎?”
陳開陽點頭,“燒燬糧倉,絕不戀戰,一旦得手立即撤退!”
“你記得就好,我們走。”
青禾是被嘈雜聲驚醒的,她下意識翻了個身,卻摸到空蕩蕩的床和一鋪涼意。她瞬間睜開了眼睛,外側並沒有人睡過的痕跡,種種跡象證明,那個哄她入睡的人根本沒有上…床來歇息過,處於不知道什麼原因,甚至在青禾還在生氣的時候再次欺騙了她。
青禾的心裡瞬間有點不安,她翻開被子立即下床,披上衣服套上鞋子就掀簾子出帳篷,門口的守衛恭恭敬敬地點了個頭,卻明顯不再是昨晚的那兩個。
“將軍又去校場了?”
“回許姑娘,我們的職責是守好將軍的主帳。”
“是穆大將軍教你的?看著我說話。”青禾很冷地喝了一聲,士兵下意識抬起頭來。
青禾不僅僅是一個好欺負的女人,如果不是她能狠得下來,對自己對別人都狠,她不可能在開陽城度過五年之久,一個女人家撐起了一片天來。她有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狠勁兒,當她硬下心來的時候,往往會顯得眼神凌厲非常。
守門計程車兵恍惚間以為見到了將軍,一個標準姿勢站立,扯著嗓子吼了聲“是”,立馬冷汗滾滾而下,濡溼了背心。
“我、我……”
他結結巴巴不知道說什麼,可青禾卻只是嘴角輕輕地勾了起來,像是吹起了一陣涼涼的微風,用一種很是溫和的語氣說話,還抬起手彈了彈士兵有些不爭氣的衣襟,“你看你嚇得,我又不是你們將軍,難不成還會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