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那……孩子……」
「大人,您在尋找的那孩子……」
手停止了動作,床上的人專注地聆聽著。
「就在您面前。」
黑煌難以置信地看著床上的老弱病人。就算這裡和地面同樣漆黑一片,但發電機的訊號光多少夠照亮部分範圍,剛好夠他看清楚床上的人。
按照常理,那人應該只是初老而已,再怎樣說都不到臥病在床的地步。然而眼前的這人,無論怎樣看都已經超過八十歲、身體瘦削得不像一個人,反而更像枯樹;更別說他的聲音,根本是出氣多入氣少,甚麼時候斷氣都不出奇。
「啊啊……那……孩子……」老人用砂紙磨擦的乾澀聲音呼喚著:「黑……煌,是你嗎?」
他知道他的名字……黑煌看向男人,以眼神詢問是否他告訴老人的。
男人無言地搖頭。
「你……」黑煌慢慢地繞著床走:「你是我爸?」
「這、這聲音……」老人相當驚訝:「你已經……長得這麼大了?我都忘了上次見你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大人,已經二十年了。」男人輕聲道:「您的兒子已經二十歲了。」
二十年……都就是說,黑煌上一次見到父親是二十年前,他還在母親懷裡的時候。
只是當時的父親仍然相當年輕,和男人一模一樣,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
還有,男人是父親的甚麼人?為甚麼他會和父親年輕時一個模樣?
「二十年……真的很久了。」老人咳嗽數下,身體激烈地顫動著:「黑煌,對不起……我知道我道歉多少次都沒用,但請讓我說……對不起。」
「為甚麼要道歉?」黑煌停在床的另一邊,站在老人身邊。
「你……」老人疑惑地轉向男人:「你沒有告訴他嗎?」
「我認為這件事由您親自告訴他比較適合。」男人必恭必敬地回應:「還是說,您希望由我來告訴他?」
老人搖搖頭:「不,讓我來說吧……黑、黑煌……」
他渴求似地伸出手,在空中揮動著。黑煌有點猶豫,但還是沒有握上那隻手。
「我在這裡。」他只是這樣回答。
「喔,你在那裡?你在那裡……就好。」老人垂下手,轉向黑煌的方向:「你……黑煌,你聽好……你那種特異的體質,是因為我。」
又一個驚雷平地起,黑煌被炸得腦眼昏花。
「你說……你?」愕然、呆然,然後回想起來:「等等,之前他說過,那個實驗延續在我身上……」
「就是這樣一回事。」男人接下去:「真正的實驗體是這位大人,你的父親。」
實驗體,七冠大龍的實驗。
「這是……我……」黑煌感到混亂不已,更甚其上的卻是恐慌:「都就是說,實驗經由你……落到我身上了?這是……不可能的。科學上……」
背上碰到甚麼,然後整個人連同手臂一起被甚麼環住了。男人不知在甚麼時候來到他身後,從背後抱住了他。
「冷靜點,先冷靜下來。」他在黑煌耳邊低聲道:「冷靜一點,大人會為你解釋清楚。」
說完,他沈默一會兒讓黑煌冷靜下來。確定黑煌的呼吸回復平靜後,他才開口,卻不是對黑煌。
「大人,他已經準備好了。」話雖如此,卻沒有放開黑煌。
又是一陣沈默,過了一會兒,老人才慢慢開啟他那乾澀的聲線。
「仔細聽好,黑煌……這是我的故事,都是與你……切身相關的。」
父親的出身和黑煌不同。他沒有疼愛自己的父母,父親是毒販、母親是酒女。其實當初要不是母親付不起墮胎費,他都不會出生於世上。
有這樣的父母,可想見他都不會有太快樂的童年。一開始他在酒館裡當跑腿、然後成了酒館保鏢、被某黑道幹部賞識後當了他的保鏢、該名幹部失勢後,他又成了小混混……
至今為止的人生和黑煌差不多,除了黑煌多少有過點幸福童年外。然而,接下來的人生卻和黑煌的徹底分岔開來。
他接到一個工作機會,有人告訴他一份很簡單的工作,工作時間短、內容簡單,而且收入高。他想都沒想就去了應徵,自以為自己的人生已經夠糟糕,不能變得更差。
事實上,就是可以變得更差。
在工作介紹會上,他和其他人一樣喝了杯啤酒,然後昏睡過去,醒來後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很老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