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逃亡避禍。”他停了停,靜看虎子的反應。
虎子緊鎖雙眉,氣道:“荒淫無度,老丈所說果然不假!”
毛紀微微一笑,道:“寧王宸濠見天下將亂,偽稱奉太后密旨,起兵十萬,釋出檄文,斥責朝廷敗政。文臣武將紛紛勸諫,‘天下民心騷動,陛下依舊巡遊不已,致使宗室謀動,冀竊大寶。而宗室之內,豈寧王一人,天下之奸雄,又僅在宗室!’希望先帝痛自刻責,易轍改弦。誰料先帝竟將出兵平亂看作是巡遊的大好時機,化名朱壽,統兵征剿。時值巡撫王守仁已經平叛,生擒宸濠父子,正押解二人來京,獻俘。先帝竟然不準,令王守仁候駕。而後一路遊樂,在臨清親自駕舟在張家灣迎接劉妃同行。過濟寧、徐州,在清江捕魚取樂,又去揚州儀真捕魚,直至南京。沿途勒索鷹犬、金銀珠寶,搜擴婦女,民不堪擾。最後先帝在南京設廣場,立大纛,環置諸軍,令王守仁重新報捷,釋放宸濠父子以及一應要犯,再行擒拿,祝賀勝利!”他長長嘆息,“寧王之亂,死傷軍民十萬餘眾,先帝竟如此兒戲,返京沿途仍多方作樂。不想在清江浦自乘小舟在積水池捕魚之時落入水中,驚悸得病。回京後便一病不起,不足百日便在豹房晏駕歸天!”
虎子笑道:“掉到水裡就被嚇死了?這個皇帝真不中用!”
毛紀道:“先帝年僅三十遍晏駕歸天,並無子嗣繼承大位。皇太后與內閣大臣謀議後決定,根據‘皇明祖訓’兄終弟及之義,迎立憲宗皇帝之孫、孝宗皇帝之侄、興獻王祐杬之子厚熜嗣位。”
虎子神情嚴肅,道:“當今皇上如何?”
毛紀點頭捋須,道:“陛下即位以來神武獨斷,僅錦衣衛及內監局旗校工役便裁減十五萬人,每年省去漕糧一百五十萬石。其餘各項弊政經閣臣奏議後也盡數裁革,一時間人心大快,稱頌陛下乃是聖人。”
虎子道:“聽老丈的意思,當今皇上是個好皇上?”
毛紀道:“陛下把朝內的惡宦分別貶降囚殺,算不算英明?處斬錢寧、江彬滿門,抄家所得黃金七十櫃又十餘萬兩、白金兩千兩百櫃又三千箱、玉帶兩千五百束,全部充作邊地用度,以代民賦。又將朝官、宦官、皇親國戚侵奪霸佔抄沒犯人的莊田復還於民。你說他算不算得上一個好皇帝?”
虎子挑著眉毛,上上下下打量著毛紀,道:“他要是個好皇帝,你又因何獲罪?還要怕他殺了你?”
毛紀苦笑道:“都是一幫酸儒惹的禍!陛下出自安陸藩邸,自有父母,可其父母不過是藩王與王妃,所以朝臣請陛下尊孝宗皇帝為父考,生父及王妃稱皇叔父母。陛下不允,朝臣不讓,前後爭了近十年。老夫剛剛代為首輔,聽聞陛下欲將皇太后的尊號‘本生聖母章聖皇太后’中‘本生’二字去除,力諫陛下不可。陛下斥我無君,可老夫只是不願見到持續了近十年的爭鬥再起!陛下乾剛獨斷,恭上冊文,遣官祭告天地宗廟社稷。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朝臣紛紛上疏諫阻。可老夫也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嚴重,九卿自尚書、侍郎至員外郎、主事、司務等二百餘人竟跪伏於左順門侯旨,集體抗爭。陛下兩次傳旨勸令退去,群臣一意求旨。最終左順門事發,陛下大怒,將為首八人逮捕,發配邊關。五品以下官員一百三四人下獄,四品以上八十六人待罪,五品以下杖責,致死者一十六人。老夫無能,上對不起皇上,下對不起群臣,只得致仕!”
虎子道:“就為了‘本生’不‘本生’,又是打、又是殺的,至於嗎?”
毛紀嘆道:“小兄弟!日後你若有機會勸諫皇上,一定要多提‘寬仁’二字。朝臣逼宮固然有錯,可皇上殺罰也過於嚴重!”
虎子諾諾的道:“好!好!日後見到皇上,我一定勸他。”
毛紀哈哈大笑,道:“你這個假冒的緹騎校尉,怕是永遠也沒有機會見到皇上。”
虎子一愣,道:“你……你怎麼知道我是假冒的?”
毛紀敲了敲車廂,待馬車停下,指了指裝有金蠶的籠子,推開車門,道:“不送!”
虎子將籠子揣在懷裡,瞥了他一眼,跳下車去。
車馬隆隆駛過,牛二來到,歪著頭看向遠去的車馬,道:“下來了?那老頭跟你聊了些什麼?”
虎子道:“皇上!”
“皇上?”牛二四下裡張望了一通,壓低聲音道:“皇上可是個好東西,山珍海味擺在桌上,天下的美女摟在懷裡,殺伐決斷握在手中,那滋味……”吧嘰吧嘰嘴,卻不知道是在想山珍海味還是美女在懷。
“走吧!我還要去找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