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給我一週時間,我一定會讓這件事有個圓滿的結局。”
“一切都聽您的。”
“很好。現在,請你立刻回到福提斯的家中,你妻子回家時,千萬不要提今天發生在這裡的事。這一點很重要,凱勒先生,你必須完完全全遵照我的建議才可以。”
“好的,先生,我會努力做到的。”
“很好。”
“我還有一件事想先問您,福爾摩斯先生。您對著斯格默女士的耳朵到底說了句什麼悄悄話,讓我們得以進入她的房間?”
“哦,那件事啊,”我擺了一下手,說,“只不過是一個很簡單但很有效的謊話,以前,在類似的情況下,我也說過。我告訴她,你快要死了,我還說,你妻子在你最脆弱的時候拋棄了你。這樣的事實,我卻只悄悄告訴她,她就應該想到這有可能是謊話,但實際上,這句謊話幾乎從來沒有被人識破過,它就像把百試百靈的萬能鑰匙。”
凱勒先生帶著些許鄙視的表情盯著我。
“這真沒什麼,兄弟。”我轉過身不再看他。
我們朝書店前門走去,終於看見了個子矮小、滿臉皺紋的年邁店主,他此刻已經回到了他在櫃檯後面的座位。他穿著髒兮兮的園藝工作服,顫抖的手中握著一隻放大鏡,正用它看書。旁邊的櫃檯上還放著一副棕色手套,顯然是剛剛脫下的。他突然發出兩聲劇烈的咳嗽,把我們倆都嚇了一跳。但我舉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好讓我的同伴保持安靜。可正如凱勒先生之前告訴我的那樣,這位老人似乎對店裡其他任何人都不管不顧,哪怕是我走到了他面前不到兩步的距離,低頭盯著那本讓他全神貫注的大書時,他也沒有發現我的存在。那是一本關於灌木修剪藝術的書,我能看到書裡精緻的插圖,畫的是被剪成大象、大炮、猴子和罐子形狀的灌木和樹叢。
我們很快靜悄悄地走到了書店外。在傍晚微弱的陽光下,在我們分手之前,我問了我的客戶最後一個問題:“凱勒先生,你有一樣東西,目前可能對我很有用。”
“您只管開口說。”
“你妻子的照片。”
我的客戶不情願地點點頭。
“如果您需要,當然可以給您。”
他把手伸進外套,拿出照片,謹慎地遞給了我。
我沒有絲毫猶豫地把照片塞進口袋,說:“謝謝你,凱勒先生。那今天也沒什麼其他可做的事了。祝你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我就這樣離開了他。我帶著他妻子的照片,一刻也沒有浪費地走了。路上,公共汽車、計程車和馬車來來去去,載著正要回家或去別的地方的人們——我穿梭在人行道的人流之中,步伐堅定地朝貝克街走去。不少鄉下的運貨馬車從身邊經過,裝著清晨運到大都市來而沒有賣完的蔬菜。我很清楚,很快,夜幕降臨之後,蒙太格大街的馬路就會像任何一個鄉村般寂靜而了無生氣;而我,等到那個時候,也會靠在自己的椅子上,看著香菸的藍色煙霧飄向天花板。
09
日出之前,福爾摩斯已經完全忘記了給羅傑寫字條的事;紙條會一直留在書中,直到幾周以後,他為了查詢資料,重新找到那張被壓得扁平的紙(他會把它捧在手中,百思不得其解,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曾經寫過它)。而在閣樓許許多多的書裡面,還有其他很多被藏起來的字條,最終都被他遺忘了——從未寄出的緊急信件、雜亂的備忘錄、人名地址通訊簿,還有偶爾寫下的詩。他不記得自己還收藏過一封來自維多利亞女王的私人信件,也不記得他曾參與薩塞諾夫莎士比亞劇團演出時(一八七九年,他在倫敦劇場上演的《哈姆雷特》中扮演過霍瑞修)的節目單放在哪裡。他還忘了他把一張雖然粗糙但很詳細的蜂后素描夾在昆比的《養蜂揭秘》中——那幅圖是兩年前的夏天,羅傑才十二歲時畫成,又把它從閣樓門縫下塞進來的。
但無論如何,福爾摩斯察覺到了自己的記憶在逐漸衰退。他知道自己可能對過去的事實作出錯誤的修改,尤其是當他不確定事實的真相時。他禁不住想,到底哪些是被自己的記憶修改過的,哪些才是真相?他能夠確定的還有什麼?更重要的是,他到底忘記了一些什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即便如此,他還是堅守著那些不變的、有形的東西——他的土地、他的家、他的花園、他的蜂房、他的工作。他喜歡抽雪茄、看書,偶爾還喝上一杯白蘭地。他喜歡傍晚的微風和午夜十二點過後的晚上。他當然覺得喋喋不休的蒙露太太有時會很討厭,但她輕言細語的兒子卻一直是他最喜歡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