舀著紅豆湯往口裡送,要當爸爸了嘛,真的麼?舌頭被燙的發麻……他趕緊把碗放到床頭櫃上,砸吧了一下舌頭,疼,不是夢。
六週麼……他挑眉,是哪次中獎了呢?這個問題得好好琢磨琢磨。
楊勝先發話了,鼻子裡重重的往外哼著氣,聽在耳裡有些像是拉動風箱發出的聲音。
“嗯哼……初一要做手術,香蘭,你讓培英多費些心……”
楊勝眯緊了眼睛,這個猴崽子!
他這話還沒完呢,初一已經涎著一張臉湊到了人跟前。
“哎,我知道的,爸爸。”阮香蘭口裡應著,輕拍了一下初一的後背,“冒冒失失的。”
初三嚷嚷的最兇,連說恭喜。他一邊說,一邊很努力地將櫃子裡的補品翻了個遍,最後,在一堆補品裡翻出精緻小玻璃瓶子的冰糖血燕,開啟來,大喇喇地拿了勺子就吃。
阮香蘭輕輕敲了下初三的腦門,“不懂規矩!”
初三含著勺子,口齒不清:“慶祝,我這不是高興的麼……”
初一根本無暇顧及旁人,全神貫注的緊盯著柯尼卡。半天,他覺得自己的鼻尖都開始滲汗了。
他突然的,將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嘟囔著:“膠捲兒,我沒有做夢吧……”
柯尼卡輕咬著唇,眼眶一點一點的潤溼,搖頭,慢慢伸出手,緊緊的擁著他。
“初一,等你手術結束,身體好了,你要跟我一起看著他長大。你要是做不到……以後我會跟他說,你的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守信諾的人。”
阮香蘭慢慢吞嚥著,心中分不清喜悲。低聲與丈夫說了柯尼卡的現狀,包括先兆流產的症狀,包括遺傳的可能性……
末了,她抽了一口冷氣:“老楊,你說,這可怎麼好?”
她為人子女,為人妻,為人母,或者,不久之後,她的孫兒也會呱呱墜地。可是,這樣多的不確定……她的兒子,她的,兒媳,她的孫兒,他們都站在懸崖邊兒上,她這個做母親的,卻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
楊愛國捏了捏她的手,輕嘆了一口氣:“先不要杞人憂天,培英的專業,你還信不過?癌也沒什麼可怕的,剛剛呂貝說,治癒率還是很高的。”
現在也只能這樣想了,阮香蘭心說,三個人,一個都不能少!
楊初一胃癌手術的事,很快傳了開來。不僅僅是親友都知道了,許多或熟悉或陌生,甚至沾不上邊兒的人,都知道了。
不管楊初一是胃癌早期,還是中期,又或者是別的毛病,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許多的人有了一個對他“好”的機會。
房間堆的禮物越來越多,從早上開始,只要一開病房的門,便有著探病名義前來的人,魚貫而入。見著楊初一,都非常客氣,噓寒問暖了一番,說是代表xx,或是代表xx公司來的,謝謝楊總,或是謝謝楊總一家人一直以來的關照,云云。
柯尼卡雖是答應了要好好調理身體,可是初一的手術還沒有做。她向翁醫生,也向阮香蘭再三保證,她會好好注意,會去做各種必要的檢查,會努力的攝入必須的營養。可是,不能讓她也躺在病房裡,什麼都做不了。
她回到病房的時候,便看見他在微笑,疏離而剋制。他的頭髮前一日,已經被剪短,頭頂溜溜的有些滑稽。可是,他現在靠著背墊,坐的端端正正。也只有她才能看出來,他嘴角那抹淺淺的笑意透著幾絲不耐,他微顯蒼白的臉上滿是疲倦。
沙發上擠坐了一撥人,客套話說完了,便開始大訴苦水。柯尼卡有些心疼,有些自責,如果,當初他去英國治療,就不用花時間精力來應付這些人。
柯尼卡記不清,這是今天的第幾波人了,就連Jimmy給他做常規檢查時,一邊上都是浩浩蕩蕩的,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的人。可是,明日,他就要做手術了……
這一撥一撥的人,根本不把Jimmy的警告放在眼裡,開始的時候,門口的兩個黑衣男人還攔著不許外人探望。可這一直在外面嘈嘈雜雜的,楊初一便讓他們進來了。
這個口子一開,他哪裡還有得閒的時候,只覺得累的慌。
“對不起各位,我們等會兒還有事。”柯尼卡拼命的擠出一絲微笑,卻沒有他那樣專業,明眼人一眼看出她臉上的厭惡之色。
等那些人都出去了,她看他。
他鬆了一口氣,很小聲的問她:“膠捲兒,我能抱抱你麼?”
柯尼卡張了張口,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主動鑽進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