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的家事就是國事!”
“既然是國事,那就請潘大人告知下官,歷朝歷代可有哪位皇帝陛下稱自己親父‘本生’而非‘皇考’的?這是何等奇怪的稱呼?”
“你這隻知道拍馬溜鬚的院生!”潘大人身後幾位大人也來了火氣,“聖上與先皇關係特殊,此稱呼乃丞相為保先皇和聖上的名聲,聖上繼承先皇皇位,仿效的是漢哀帝考成帝,宋英宗考仁宗,故追先皇為考,你不懂祖宗章法,只知挑撥是非,真乃害群之馬!”
“丞相所舉先例與陛下的情況完全不同,怎可依葫蘆畫瓢。”她擲地有聲地再度將奏疏高舉過頭,“臣以禮為辯呈上奏疏,請陛下龍目預覽。”
趙凰璞假惺惺地抬了抬袖子,讓掌事太監拿來朱八福手裡的奏疏,黑眸裝模作樣的上下掃過,合上,皺了皺眉,嘖了嘖唇,略有嫌棄的表情,隨手將奏疏丟回給掌事太監,再懶洋洋地抬了抬手,指了指潘大人那邊。
掌事太監心領神會,躬身將手裡的奏疏轉交到潘大人一行人手中,“皇上讓各位大人也看看。”
看過陛下不太滿意的表情,潘大人一行人本來沒底的心有了一些底,翻開了一派胡言的奏疏冷哼陣陣,幾個人當即躬身行禮道。
“聖上,這篇奏疏與當年朱驄行文異曲同工,此人與罪臣朱驄一定有何關聯!”
“這院生公然在朝堂上挑撥是非,辱沒聖上和先皇,請聖上立刻革職收監查辦此院生!”
“什麼革職查辦,依我看,對此豎子,應直接廷杖。”
“對!此人居心叵測,為一己私慾再提舊事,理應廷杖!”
喊打喊殺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地襲來,朱八福回頭看了一眼四周,龍昂一臉愛莫能助的含笑不語,年有餘負手而立事不關己淡漠無聲,雖然也沒指望過他們會幫她,但是好歹不要站得離她那麼遠吧,好歹也算同窗一場。
這場景竟教她想起當日在東序府被冤枉貪了修藏書閣銀兩的事,一屋子的人皆是不信她,只有傻瓜一樣的少公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站在她身邊,還替她補上了銀兩,回憶本來想到這兒就好,可不知為何一道身影閃過她眼前,那身影護住了她,擋住了砸向她的硯臺,墨花濺了他一身……
那不是少公子,而是李宸景。
她可以放肆想少公子,可她不喜歡那個冷冰冰的人鑽到她回憶裡來搗亂。
她將一瞬間的晃身拉回來,四周的聲音已經在討論什麼時候問斬她,是五馬分屍,還是凌遲處死了。
“朱愛卿。”
陛下沉著嗓發了聲,剎那間,熙熙攘攘議論紛紛同仇敵愾的眾官員們都靜默下來,幾十雙眼齊刷刷地望向陛下,只想看陛下要怎麼處理發落這打破一切平衡又沒權沒勢的小院生。
“既是如此,勞煩你走一趟吧。”
走一趟?去哪兒?沙塵席捲的黃土高坡還是漠北苦寒之地或是南疆燥熱蟲蠻之所?不殺不砍不打屁股只是發配而已?豈非太便宜這個滿頭小辮子的小院生了?
“陛下讓臣去哪兒?”陛下這一開口,別說眾官員,連朱八福自己也懵了。
“去一趟承壽寺,代朕恭迎皇考牌位回太廟。”
“……”
龍言金口一開,朝堂整鍋炸開,眾官員臉色皆變,尤其潘大人一行人,張口就高聲阻嚷道,“聖上萬萬不可!”
“朕覺著朱愛卿挺好,有何不可?”陛下的嗓音牽起一抹笑意,似嘲如譏,故意歪解潘大人的意思。
“聖上,此子心術不正,居心叵測,屢次借題發揮挑撥聖上與丞相的關係,且不說事關皇考,這小子有何德何能代陛下行事!”
“原來潘大人是在嫌朱愛卿身份低微。”陛下又笑,這一次收了譏諷,連眼眉也染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將眼光光明正大地砸在跪在殿上的朱八福身上,“無妨,她日後的身份定不會讓潘大人覺得她今日代朕行事有何不妥。”
這話聽在文武百官耳裡是一個意思,可在明知朱八福身份的幾人的耳朵裡則完全是另外一個意思了,朱八福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在上殿前同她囉嗦一堆陪睡皇陵啥的龍昂,只見他朝她微微頷首欠身,唇語輕吐“恭喜”二字。再抬頭,她不安地瞥向陛下,正對上他毫不遮掩,勢在必得的目光。
他早說過,她不必貴重,他自會讓她貴重,她不必有了不起的身份,他自會給她身份。
既然說好忘掉他沒什麼風度也沒水準的表白,那就忘掉,黑歷史一段,他也不想想起來,從現在開始,他只做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