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輔政大臣推舉而出的皇位繼承人,解決的便是先皇膝下無子的尷尬局面。
論宗親禮法,先皇只是陛下的——堂叔而已。
能在數以百計的眾侄兒中脫穎而出,手託玉璽登基大統,也並非有這六歲孩童有何過人之處,而是輔政大臣之首的李丞相一指定下的乾坤。
本來註定只是番地一位名不經傳的小世子,卻突然天上掉下大餡餅,身披黃袍被從南夷屬地風光迎進京城,登基九五至尊,手握天下蒼生。
在朱八福看來,這已算是絕無僅有的好運了,做人就應該知足。
就算一輩子只當個“樂不思蜀”的皇帝,也沒什麼嘛。有人替你勞心勞力操弄國事,他乖乖喝後宮妃嬪們酒池肉林,吃吃樂樂下下蛋就好了啊。
可是,總有人和她的想法截然不同,而她那個蠢貨爹就是首當其衝的二百五。
先皇詔書有云,新任皇帝不過二十不可親政,國事皆有輔政大臣代勞。
如今皇帝已過二十年華,輔政大臣們卻一點讓他親政的意思也沒有。可皇帝還沒著急呢,她那個蠢貨爹著急了,急頭白臉,忠心耿耿地撰寫奏摺一份,懇請新皇親政。
這得有多二才能幹出這等蠢事啊?
別說她一個沒當過官的小妮子,隨便讀過兩年書的酸秀才也知曉,為官之道,明哲保身,人家皇帝還沒著急自己的權利沒著落,您一個小破從四品的言官,京城裡隨便一塊招牌就能砸死倆,您著什麼急,送什麼死?
果不其然,奏摺呈上不多時。皇帝依舊躲在後宮享清福,他們朱家卻徹底完了蛋。
該繳的繳,該收的收,該關的關,爹爹還在朝堂上被拍了幾十大板,想到當時她聽見噩耗時,嚇得目瞪口呆,眼淚鼻涕一起流,如今……她也真算是淡定了許多,竟能和間接害了她朱家家破人亡的蠢皇帝一塊走,哎……
爹爹,您看您多不值,丟官抄家發配青州,可是人家……卻在春分樓和花魁卿卿我我。這等皇帝,她才不屑效忠哩。
“豬小子,是我多心麼?總感覺,你在白眼朕?”
“……沒,沒有。草民怎麼敢。呵呵,呵呵……”乾笑兩聲,朱八福收起白眼的眼光,“陛下,贖草民多嘴,回宮的路好像不是這條,咱們是不是走錯了?”被拖著走到什麼地方去了?這陛下莫非還沒玩夠麼?
“朕突然想起還有個地方,今日必須去。”
“故意拖延時間麼你?趕緊回你的宮去。我和小八還有其他事情,要去什麼破地兒,下次你自己溜達去,今日,給我回去。”
“……”少公子,怎麼還沒忘記某些要不得的承諾。
“不行。不是今日就沒有意義。朕一定要去。”
“敢問陛下,是何地?”如果是什麼賭場,酒樓,美人圈,就煩勞少公子將陛下敲暈了,直接拖回宮去。
“承壽寺。”
“咦?”
和尚廟?去那兒幹嘛?想不開要出家嘛?陛下?
承壽寺。
京城近郊小盤山上的一座普通廟宇。
既無高僧,也和皇家祠堂沒有半點關係。求財不會來此,求福不會來此,求桃花就更不會來此了。這座寺廟名不見經傳的地步已到變成來往京都人士的臨時驛站,可見它的香火也不會有多靈多旺。
陛下為何要來這裡?
朱八福滿眼狐疑地看向少公子,若是失憶以前,想來多少有個答覆,可如今,少公子的黑瞳裡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樸公子。貧僧有禮。”
看門的僧人竟然熟知陛下似得,雙手合十一拜,二話不說便請他們三人進去了寺廟。
一路蜿蜒小徑走向偏殿深處,朱八福對這寺鐘香菸環繞的地方越來越不安,忍不住多挨近了李宸景幾分,“陛下應該不至於腹黑到,因為不願意回宮就把我們給……做掉的,對吧?少公子?”
“……這裡。我好像來過。”
寺鐘“鐺”聲敲過,朱八福愣了一瞬,再抬眼看向李宸景。
他專注的眼神從她身上拉開,彷彿下意識地搜尋自己失去的記憶,四下環顧著熟悉的四周。
“這邊迴廊走過,然後是向右拐……”僧侶引著聖上走在前面,果然已向右邊轉去。
“……穿過這兒,那邊有個破掉的水缸……”穿過迴廊,的確有個破裂的水缸立在那兒。
“那邊,有個石桌,上面有棋盤……只有六顆白子,其他全是黑子……”舊損的石桌棋盤上,紋路已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