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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玉門關只有十五里,以我們的腳力,完全有把握逃進長城。”
“不,不……”斷箭連連搖手。
項雲的話提醒了斷箭,現在晉公把持朝政,天子勢弱,如果朝中形勢真的像梁山公所說,晉公有意奪取國祚,那麼天子也罷,弘德夫人和太子也罷,現在都深處險境,根本救不了自己。
齊公宇文憲是天子同父異母的弟弟,晉公宇文護如果奪取了國祚,宇文憲還能活下去嗎?宇文憲把自己流放到敦煌,必有深意。
若想絕處逢生,恐怕就在敦煌鎮將李雄的一念之間。
斷箭再度想起了梁山公李澣和齊公宇文憲的那次爭吵,他稍稍穩定了一下情緒,忽然問道:“你知道梁山公的傷嗎?”
項雲正失望地坐在地上抱著雙腿,聞言輕輕“嗯”了一聲,“他的傷不是致命傷,如果不是年紀大了,他不會死。”
“他離開大營的時候還談笑風生,說過兩個月傷好了就回來,怎麼第二天就傳來了死訊?”斷箭又問道,“你不覺得難以置信嗎?”
項雲仰天長嘆,悲憤不已,“得罪了大冢宰的人,能有這個下場,已經難能可貴了,這都是託了弘德夫人的福啊。”
斷箭慘然而笑,抬頭望著星空,久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似乎在思緒中抓住了什麼,但那種感覺稍縱即逝,不過,他已經肯定自己要留下來,要跟隨李雄一起去龍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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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壽城是座美麗的城池,它的西面是著名的陽關,北面是煙波浩淼的敦煌南湖,南面是清澈的昌壽海,而東南方向就是雄偉的龍勒山。過去這裡叫龍勒城,北魏正光六年。
李雄帶著親衛鐵騎在黃昏時分走進了陽關。
鎮將府長史謝逾匆匆迎上,“嘉瑋公,武陽伯高熲到了。”
李雄略感吃驚,“他一個人?”
“對,昨天就到了。”
“發生了什麼意外?”
謝逾抱歉地笑笑,“他不說,我也不能問。”
李雄沉吟不語,不停地轉動著手上的馬鞭,過了一會兒,他轉身朝隊伍中的斷箭招了招手。斷箭策馬走近,心裡有些緊張。
“你暫時留在關隘,吃點東西,換套衣服,好好睡一覺。”李雄指了指地平線上血色夕陽,“如果有興趣,你可以上城樓看看夕陽,大漠的晚霞很漂亮。”
斷箭察覺到李雄的語氣有點異常,愈發不安,但又不敢問,只好躬身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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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關距離昌壽城只有數里,轉瞬即到。
李雄急步走進鎮將府的後堂,推開了書房的門。
書房內燭火通明,一個三十多歲的儒生一手拿著書卷,一手輕撫三綹長鬚,正在低聲誦讀。他長相英俊,溫文爾雅,兩眼犀利有神,臉上帶著幾絲矜持和冷傲。聽到書房門響,他微微抬眼看了一下,發現是李雄後,這才放下書卷,慢慢站了起來,“嘉瑋,回來了?”
“昭玄兄,你怎麼提前來了?出了什麼事?”
“出了點意外。”高熲淡淡一笑,問道,“人到了嗎?”
“到了。”
“他們對你說了什麼?”
“什麼都沒說。”李雄走到書案前面,奇怪地問道,“昭玄兄,不就是七個流犯嘛,用得著你親自過問?”
“他們真的什麼都沒說?”高熲的眼神有些嚴肅了。
李雄肯定地點了點頭。
“人在哪?”
李雄沒有說話,他盯著高熲看了一會兒,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昭玄兄,你雖然是內史下大夫,是陛下身邊的近臣,但你是春官府的大員,無權過問此事,除非你有陛下的詔書,或者大冢宰的書信,我也可以通融一下,否則……”
高熲馬上從懷內拿出了一塊白綾。
李雄只看了一眼,臉色立時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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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北周中央官制:
北周官制刻意仿古,效《周禮》六官之制,中央軍政事務皆由六官處理。
六官分別是天官大冢宰,地官大司徒,春官大宗伯、夏官大司馬、秋官大司寇、冬官大司空。
天官大冢宰府:其權力大小,視皇帝之命而定。北周初,宇文護任太師、大冢宰,集軍政大權於一身。周武帝宇文邕令“五府總於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五府都要受天官府的節制,大冢宰成為百官之長,相當於宰相之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