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去粽葉,切開月餅,接下來就是中國家庭共敘天倫的溫馨時刻,然而,粽子和月餅的來歷卻不那麼溫馨,反而充滿著仇恨、不安、冤屈和暴力。“月餅”一詞儘管最早出現於《夢粱錄》,但是直到南宋,中秋食品仍以應節瓜果為核心,月餅並不普及,最起碼還未形成習俗。在月餅界已成信史的,倒是《野客叢談》所記載的一段野史:“元代至正二十六年夏天。。。。。。。至中秋佳話,劉伯溫於月餅內遍置‘八月十五殺韃子’字條,相約起事,各地胡人是夕均被戕。中秋夜民間無不夜飲,乘酒興為之,勢如破竹耳!胡人不識漢字,因而覆亡。”
關於端午節的來歷,端午節,最原始的說法,言其起源於上古三代的“蘭浴”。按照《大戴禮記·夏小正》的解釋,“五月五日蓄蘭為沐浴”,目的是“此日蓄採眾藥,以觸除毒氣。”古人相信,五月五日這一天陽氣至極,萬物茂盛,正是“毒氣”最旺的日子。然而,樸素的“天人感應”後來還是被中國民俗中複雜的“人人感應”所取代。紀念伍子胥,是各種傳說中的一種。伍子胥是輔佐吳王闔閭完成霸業的功臣,闔閭死後,伍子胥逐漸失寵,新吳王夫差聽信太宰伯{喜否}的讒言,賜劍令他自盡,還把他的屍體在五月初五這一天扔到錢塘江裡。於是江浙一帶的百姓於每年五月初五祭祀之。
傳聞二,見蔡邕《琴操》:“介子綏割其腓股以{口舀}重耳。重耳復國,子綏獨無所得。綏甚怨恨,乃作龍蛇之歌以感之,遂遁入山。文公驚悟迎之,終不肯出。文公令燔山求之,子綏遂抱木而燒死。文公令民五月五日不得發火。”
傳聞三,見《會稽典錄》:“女子曹娥,會稽上虞上。父能絃歌為巫。漢安帝二年五月五日於縣江沂,濤迎波神溺死,不得屍骸。娥年十四,乃緣江號哭,晝夜不絕聲七日,遂投江而死。”
不難發現,不管被紀念者是男是女,是民是官,這些人幾乎擁有一個共同的死因,一個字:冤!當然,端午民俗中最popular、最有教育意義、最能和粽子發生直接關係的,自然屬於“紀念屈原”說。
與伍子胥、介子綏和曹娥三位男女“冤友”相比,屈原其實也不能算是死得最冤。儘管伍子胥、介子隨即屈原三人皆因“投入與回報”的高度不對稱而死,但是就“投入”而言,屈原為楚國所做的貢獻,遠不及伍子胥至於吳、介子綏之於周——不過在我看來,死得最冤的,既不是上述三個男人,也不是小女子曹娥,而是曹娥的老爸。作為一名漢代的“神職人員”,曹娥之父因“濤迎波神溺死”,冤就冤在這個傳說中的“波神”不是別人,正是“四大端午冤魂”之一的伍子胥。“波神”這個光榮稱號,是江浙民眾在伍子胥的屍體被扔到錢塘江裡之後贈送給他的。
不管怎麼說,這四個人都是死於五月初五(曹娥之父溺於此日,曹娥本人則於七日後投江),然而,唯有屈原一人的死直接或間接地為我們創造或維持了吃粽子的習俗。端午食粽之“紀念屈原說”,始見於梁吳均《續齊諧記》:“屈原五月五日投汨羅水,楚人哀之。至此日,以竹筒子貯米投水以祭之。漢建武中,長沙區回忽見一士人自雲三閭大夫。謂回曰:聞君當見祭,甚善。常年為蛟龍所竊,今若有惠,當以楝葉塞其上,以綠絲纏之。此二物蛟龍所憚。回依其言。今五月五日作粽並帶楝葉、五花絲,遺風也。”
屈原死於公元前二七八年的農曆五月初五,這一點爭議不大。但是,關於“蛟龍所憚”的說法,有人是持懷疑態度的。如聞一多教授生前就堅持認為,包括粽子和龍舟在內的種種端午禮俗,實際上與“持龍圖騰崇拜民族的祭祖日”有關。也就是說,沉入江中的粽子很可能只是單純地為了拜祭蛟龍,而不是作為深水炸彈去“恐嚇”那些對屈原不利的蛟龍或者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端午食粽之“紀念屈原說”雖然不盡可信,但是,就連“紀念屈原說”本身,也在經年累月的民間語文中發生了難以避免的變異。最顯著的變異,是“蛟龍”變成了魚蝦,“憚蛟龍”改做了“餵魚蝦”。小時候聽大人說,把粽子扔到水裡,是為了怕屈原的屍體被“魚”吃了。而在湖南省的旅遊宣傳資料上,則有這樣的說法:“傳說當地的人聽到(屈原投江殉國的)訊息以後,十分悲痛,紛紛划著船去搶救,人們不忍心屈原被魚吃掉,就把米包成粽子投入江中餵魚。”或曰:“人怕江心中的魚蝦啃噬屈原,在划船前往搶救屈原的同時,把自己船上的粽子投向江中餵魚,由此形成了中華民族端午划龍舟、吃粽子的習俗。但是一代愛國詩人是法救生還,屈原投江幾天後才被漁民打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