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事。”
“那……”程門雪皺眉道,“明天?”
伍十一還要拒絕,程門雪一拍他肩膀,無奈道:“我說你該不會是對我有意見吧,這麼推脫。”
“……沒有。”到了這個份上再不答應也說不過去了,伍十一隻好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唔,這章比較少。
☆、第 12 章
飯局向來是大中華拉近關係的通用手段,放到伍十一身上也差不到哪裡去。
雖然開始時仍舊不言不語,但是被灌了幾杯瀘州老窖之後,在程門雪的帶動之下,伍十一的話也多了起來。
話題自然要從兩人都能插上嘴的玩意兒開始,於是就聊當初伍十一來到二號寢室,開門的一剎那所看見的畫面……從這件事又很自然地談到了斷袖分桃。
說來真是的,枉程門雪讀了十幾年聖賢書,還有個文縐縐的名字,可惜對於課本上之外的基本上都一無所知。而伍十一看著不聲不響,又是農村來的孩子,卻意外地相當博學,哪怕是對於這種方面的知識。
程門雪有些喝多了,塞了一口芹菜肉絲含糊不清地大咧咧問:“斷袖這個賀衣卿給我講過的,分桃又是什麼?”
於是伍十一愣了一下,擔當起了講解的任務。雖然喝過了酒腦袋有些不清醒,可就從這裡我們就可以看出,好學生是經得起考驗的!
正如馮太后(之前出現過的一老師,就在前兩章)所說,背書的最高境界,是睡得正香的時候一巴掌拍醒你,你也能立刻回答出書上的知識!
伍十一一字不差地把《韓非子說難》中那一段給背了出來,連句讀都沒有搞錯還給翻譯了一道,靜靜地等著程門雪的反應。
大約不外乎是憤慨和嘲諷,他眯起眼睛,昏昏沉沉地想。而男生一般都是選擇後者。
他已經做好準備聽程門雪的不屑之言了。當然,那些不屑是對彌子瑕的。可他這人總是這樣,每次看到別人尷尬受辱,都會難過得好像是發生在了自己身上一般。打小就是。
哪知程門雪說:“那彌子瑕後來,一定很傷心吧。”
伍十一一愣,因為酒精而略微麻木的大腦忽然之間清醒,就好像有一盆水從天而降,叫人在汙濁世間突然乾淨起來了似的。
佛家管這個叫福至心靈。
伍十一本來以為,程門雪會看不起彌子瑕的。可是這個男生,他不腐不彎,不敷衍。他很認真地說,彌子瑕後來一定很傷心。
細撫過華夏曆史,汗青總是記載了碧血丹心,謳歌著文治武功。大開大合的天下間,君主聖明臣子喋血,終開拓出一片剛強的歷史來。
這歷史如此浩大廣博令人為之心折,廣闊到天連衰草,廣闊到胡馬遠放燕支山下,廣闊到千軍萬馬可以任意馳騁縱橫,卻容不下一個卑微的彌子瑕。
本來嘛,堂堂七尺男兒,以這種方式為國捐軀,在那個年代裡誰會在乎他是真情還是隻為榮華?不過都作了他人鄙棄的物件,飯後的談資罷了。可是那些人,有什麼資格去嘲笑?
英雄都應該去拼去廝殺,文安邦武治國——這本無可厚非。只是,懷著追名逐利的念頭,用滿腔鮮血和畢生學識鋪作帝王龍座下那一堆白骨,有識之士竟作權貴之走狗,滿腹經綸竟作釣譽之餌鉤。遍地學奴斯文掃地竟也成一時風氣!
椒蘭都成蕭艾,美人盡數老矣,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彌子瑕被淹沒在鑠金的眾口裡,今天卻又有個人,在這裡揣摩著當年那份分桃的心情,說,那人一定很傷心。伍十一覺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小飯館裡火熱朝天,觥籌交錯人聲鼎沸,而外面冬季的風颳個不停,抽打著低矮的樹木發出尖銳聲響,恍如一支由長笛組成的樂團正演奏著《跳蚤之歌》。
諷刺辛辣暢快淋漓,卻又像是無數悲哀重疊匯成的一聲長嘆,彷彿那隻跳蚤臨死前的嘶鳴。
在世人眼裡,彌子瑕,大概和那隻跳蚤差不多吧。
“你怎麼了?沒事吧?”遲鈍的程門雪終於覺得氣氛有些不對,他問。
伍十一低下頭:“哦,沒事。”
對話到這個份上當然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程門雪總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麼話,於是給伍十一夾了一筷子菜,低頭吃飯。
齊天和賀衣卿吵架了。
這真是一個天大的訊息。以賀衣卿對齊天的縱容程度來說,兩人要是能吵起來那一定是奇蹟。
奇蹟是這樣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