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花甩著一條衣帶子把玩,坐沒坐像地斜著眼睛,手上打了個哈欠,不無抱怨地道:“江重山啊江重山,你說說你,偷練聖教武功不算,還敢沒有掌教命令私自殺人留下石花,最要命的,你竟然還利用聖教地宮來報你的私仇,你說你的罪該死幾次?”
他越說眼睛裡的光芒也越亮,話是在問罪不錯,表情看起來卻好像很讚歎江重山的行為。
聖教裡無人敢做的事情,一個低階的下屬倒是全做了,洛小花都有些佩服起他了。
“教裡誰不知道你是我的人,你好歹也該給我留個面子,這下好了,你讓我怎麼面對大護法伏阿,伏阿那人鐵面無私啊,你是想看我被他砍成九段不成?”
江重山本就不好的臉色更加鐵青。
欺騙聖教,他沒有想過逃脫。
這幾年他已深知聖教的厲害,天大地大,只要是聖教想殺的人,逃到天涯海角,也無濟於事。
他的命不長了,所以才敢孤注一擲。
“三護法,”江重山撲過去,手指摸索一陣,拽住他的衣角,聲音哽咽,“求三護法再給我一點時間,只要一點點就好,等做完了這件事我一定隨三護法回去,任殺任剮,絕無怨言。”
洛小花無可無不可地把眉毛一抬,看江重山一頭接一頭磕在地上。
江重雪阻止不了,心疼的全身都痛。
他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江重山,大哥在他的記憶裡,一直是爭強好勝的,從不肯向任何人示弱,更不要說如此放低自己的姿態。
洛小花嘆了口氣,一手抬起他不停磕下去的頭,然後他把蠟燭擱在桌子上,說:“蠟燭燒光之前,隨你。燒光之後,跟我走。”
蠟燭只剩短短一截,但怎麼說也要燒上半個時辰。
洛小花待他到底留了幾分薄面。
江重山叩頭謝他,隨即把江重雪召到自己身邊,讓他把自己扶到金刀堂後面的校武場上。
金刀堂的校場很寬闊,周圍一圈種了幾棵樹。頭頂月光朦朧,幽幽地照著兩人,光線很暗。
當年許多弟子曾在這裡練刀,師兄弟們互相抱拳之後拔刀切磋,刀光的鋒芒點亮一張張年輕的臉。
兵器架上擺了幾把形狀不一的長刀,江重山挑了一把最稱手的,也是最重的,把它拿起來時費了許多力,江重雪伸出兩指在刀刃上一夾,助他一把,這才把刀提了起來。
兩人走到校武場的中心,江重山問:“重雪,你今年幾歲?”
江重雪怔了怔,答:“二十。”
江重山喃喃:“晚了,晚了兩年。不過不要緊,好在還有這個機會,我原以為這輩子也沒這個機會把這套刀法教給你了。”
他把頭抬起,月光照到了他臉上。
一直以來江重山身上都帶著一種渾濁深沉的顏色,就好像在深淵裡浸泡久了,無法脫掉那層漆黑的外殼。
但是,此時此刻他站在月下,生命逼近了終點,身上卻反而煥然出一種奇異銳利的鋒芒來。
他道:“重雪,我現在將金刀堂的千錯刀法教給你。你要仔細地看著,把它刻進你心裡。”
江重雪嗓子如堵,硬生生地逼出了一個字:“好。”
江重山把刀橫在面前,左手併攏兩指輕輕撫摩刀身,隨即刀在半空劃過一個半圓弧度,一招連著一招,開始舞刀。
金刀堂四十八路流金刀法的要訣是以快制敵,而三十六路千錯刀法的要訣則是一個錯字。
千錯萬錯,刀法無錯。
江重山右掌發力,刀刃迸出一道燦然光輝,皎皎勝月,刀風捲過地上枯葉,驟然燒燬。
這把刀只是普通的刀,未承受過這樣剛猛的內息,在江重山手中微微戰慄著,隨時有斷裂的可能。
可他未曾放弱聲勢,反而愈發有力地挺刀而起,如北風呼嘯,在校武場的地面劃開一道道深裂的刀痕。
他接連使出十四招,在虛實進退中不斷變化,開口道:“記住,千錯刀法的要訣是一個錯字,這個錯字發乎於心。天地萬物,有正必有邪,有對必有錯。”
“何解?”江重雪大聲問。
千錯刀法的要訣從他記事起便知曉,可始終參不透。
江重山眉眼裡結出一層凜厲,“你活到今天,可有做過不該做的事,殺過不該殺的人。”
江重雪脫口道:“沒有。”
江重山微不可查地笑道:“想清楚了再答我。”
江重雪輕輕喘了幾口氣,忽